金俊武在煤油灯上点着书记刚才又递上那支烟,也笑,说:“弟兄三个也样。歪好还跟上他识几个字,哥和弟常让爸拿铁戒尺把手都打肿,可还是连个字也没认下。”
“可惜先生去世太早!”田福堂惋惜地说,“记得好象金大叔晚年也是气管有毛病?”
“他就死在肺气肿上!”金俊武说。
“唉,现在这气管病将来也说不定发展得象你爸样。”田福堂说着便下意识地咳嗽两声,脸上显出悲观神色。“那是两回事。气管炎不定就能蔓延成肺气肿。爸到后来已经把病根子伸到心脏上!”
正在他两个拉谈已故金先生及肺气肿时候,小学教师金成和大队会计田海民,气喘吁吁地跑进来说:“水头已经下来!”
人说:“咱们等于给罐子村也做好事。今晚上他们坝里水也就盛满。要不,他们现在这点水也浇不几天地就完!”
金俊武确是个周到人。他甚至指导另外两个人不损坏罐子村水坝。他们只是在坝与河岸衔接处挖开个不大豁口——俊武估计这豁口流半夜水已足够盛满双水村坝。
金俊武他们虽然路近,可孙玉亭是“机械化部队”,尽管他们出发晚,但比金俊武他们先步回到双水村。
等金俊武三个人进大队部院子时,看见队里拖拉机已经停在院子里。公窑里还是只是田福堂个人。其余人田福堂已让孙玉亭带着,又赶到村前支援金俊山他们加高坝梁去。
田福堂象迎接打胜仗勇士般,迎接金俊武三个人。他给三个人人递上支“大前门”纸烟。福堂在这中间回次家,专门把自家纸烟拿几盒,以嘉奖这些外出作战“部队”。
田福堂和金俊武两个人听水已经来,把金先生和肺气肿早忘在脑后,跟着金成和田海民就往外跑。
他们来到公路边上,已经看见村后河道在暗夜中闪烁着水波微光
他问金俊武:“都好?”
金俊武点着纸烟,说:“都好。”
“那好!叫他两个先到前面坝梁上去,咱两个先等等。已经叫金成和田海民两个到后村头照水去。等水出来,咱再到前面坝上去。”
那两个人抽着书记给他们纸烟,就打着工具先走。田福堂和金俊武两个人先后进大队部窑洞。他们在这里等待金成和田海民报告水来消息。田福堂很愿意和金俊武单独呆会。金俊武和孙少安是村里他最头疼两个人。原来他对金俊武气更大些。但自从他发现城里教书女儿和少安有点“麻糊”以来,他就对少安比对金俊武更恼火。他现在很愿意和金家湾这位“领袖”把关系弄好些。当然,他知道他永远不会把金俊武弄得象孙玉亭那样对他言听计从,百依百顺;他只是想让这个强人不要处处拐着弯和他过不去就满意。
进公窑后,田福堂又给金俊武递上根纸烟。他也没什正经八板话,就随便拉家常说:“唉,你父亲可是个好人哩!们小时候,金先生冬闲就在村里办冬学,教穷人家娃娃识字。也跟你爸学过字,可头天学,第二天就忘得干二净。天生不是个念书人嘛……”田福堂说着,就仰起头笑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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