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刚坐下不会,县上领导就依次进餐厅门。冯世宽主任走在前面;后面是副主任张有智和马国雄;再后面是几个常委和老资格中层领导。餐厅里大部分干部都站起来。冯世宽和县上其它领导纷纷和人群里熟人握手问候。
领导们即刻在刘志英和登云引导下,在主宾席上落坐。登云把亲家介绍给领导们时田福堂慌得抖着胳膊和众位领导们握手。李登云同时硬把老首长徐国强也拉到这桌上。
不时,徐爱云就带着新娘新郎进来。餐厅里立刻掀起阵欢愉喧哗和骚乱。有些爱开玩笑年轻人都不由自主地喊叫起来。
特邀司仪马国雄宣布婚礼开始。为给李登云带面子而亲自担任主婚人冯世宽,即席发表简短而热情祝福词,勉励两个新人继承毛主席遗志,在g,m大道上携手并进……接着餐厅里就响起阵乒乒乓乓碰杯声和吆喝声,整个大厅顿时象锅煮沸水般开始喧腾……田润叶低着头,和李向前并排坐在主宾席前面两把椅子上。她感到头晕目眩,甚至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地。命运啊,多无情!这不是婚礼,而是她青春葬礼……她低倾着头,两只眼睛微微闭合着。她在这片嗡嗡嘈杂声中,仿佛又听见那亲切而熟悉声音从远方传来……此刻,她那页想象白帆又驶回遥远童年,在记忆中每个温暖港湾里停泊下。她想起在双水村解冻阳土坡上,她和少安用肮脏小手块刨“蛮蛮草”吃;想起夏日里东拉河,水流片碧澄,她
那让他进来块吃饭嘛!”田福堂说。
“他说他是步行从村里走来,累得不想参加。”
田福堂听说是这样,就跟儿子往出走。走几步,他又转身在桌子上抓把瓜子,拿几颗苹果,才来到院子里。少平把那块毛毯交给田福堂,说:“这是哥和嫂送给润叶姐结婚礼物,他们让亲手交给你……”“那你进去坐席嘛!”田福堂接过毛毯说。
“不,走累。”少安推托说。
田福堂就把那把瓜子和几颗苹果,硬塞在少平衣袋里,少平就告辞走。
少平确累。金波当兵走后,他就不能再和他块骑自行车回家。他又买不起汽车票,只好来回都步行。但他不想参加这个婚礼,更主要是,他心里隐隐地有些难受。他现在越来越清楚地感觉到,本来,润叶姐应该是他哥媳妇。但是两个家庭贫富差别,就把两个相爱人隔在两个世界。他们是不得已,才各自找自己归宿。人生啊,有多少悲哀与辛酸!
现在,他不愿意目睹亲爱润叶姐和另外个男人站在起!
少平两只眼睛热辣辣地穿过亮起灯火街道,在料峭寒风中向学校走去……田福堂抱着少安夫妇送来礼物,绕厨房后面回到餐厅。他此刻也不由地想起润叶和少安关系。他原来多担心这两个娃娃给他弄出丢脸事来。现在好,两个人都成家,他再也不必为这件事忧虑。
宾客们送礼物,都早已摆到餐厅前面几张大桌子上,红红绿绿,花花哨哨,在几张桌子上摆边边沿沿都是。
田福堂拣个很不起眼地方,放下那块毛毯,然后又在主宾席上正襟危坐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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