锅开以后,少安戴着那顶破草帽,通过蒿草中那条刚开出路,转到“院子”边上。他用破草帽挡着雨,用纸条卷支旱烟捧叼在嘴上,边吸,边满意地打量着自己“新居”,嘴角浮上丝笑意。他想,明天早晨,他就可以开始干活。原打算今天晚上去县高中找下妹妹兰香,但现在没人给他照看这个不设防“家”,等明天再说吧!反正他给县高中拉砖,每天都要跑那里……孙少安这样想事时候,看见个人撑着顶黑布伞,从左边土坡上向他这里走来——是找他?
是,这个穿戴不象农民也不象干部人,径直走到他面前,问:“是你住这里?”
少安说:“是。是拐峁大队书记让住在这里。”
“这是不是书记窑洞?”那人带着嘲讽笑容问。“书记说不是他,是他们村家人十几年前废弃不要……”“谁说人家不要?你住人家地方,应该给窑主打招呼嘛!”那人脸色阴沉下来。
“噢……”少安明白,此人正是窑主。他说:“那现在怎办?你看已经住下……要不,给你出租钱。”“你看着办吧!”
蒿草,钻进这孔破窑洞。
外面看起来破烂不堪,里面还是个窑洞样子,而且很干燥。刚从湿淋淋雨中走进来,这破窑里有种暖烘烘气息。少安忍不住高兴起来。
他钻出破窑洞,立刻把铁青骡子在车上卸下来,先把它拉进窑洞。牲口是他命根子,不敢再让雨淋;万这牲口有个三长两短,他孙少安就得去上吊!
接着,他从窑洞口开始,两只手在蒿草丛中拨开条通向外面路。堵在窑口那堆塌下来土,并不妨碍人畜进出,他也就不准备再清理。
把架子车推进窑洞后,他把个装过化肥口袋铺在后窑掌地上,倒下堆黑豆先让骡子吃,他开始在窑洞出口土墙侧,为自己弄个床铺;骡子在里他在外。晚上可以给牲口充当个“哨兵”。
从窑主态度看,多少得给他些租钱——这家伙看来也正是为此而来。
“你看月多少钱?”少安问。
“当然,要是住个好地方,你月总得掏二三十块吧?这地方不怎样,你就少给点算!”那人宽宏地说。“你提个数目。”
“那就月五块吧!”
“五块就五块。”少安只好应承。
他接着又在窑洞口塌下来土堆上简单地戳个锅灶——他原来就准备到城里后自己做着吃,行前准备点粮食和灶具。怎样省钱怎样来!反正个人好凑合,只要能填饱肚子就行。
弄好炉灶拿饮马桶在坡下小河里提来水。孙少安就准备在这里做饭。问题是还没有柴禾。下几天连阴雨,到哪儿去捡点干柴呢?
他想到河岸檐下说不定有夏季发洪水时落下河柴。于是又冒雨跑出去趟,下搂揽回来口袋。
切都“齐备”。他在锅里下些豆片和小米,便点燃灶火。
袅袅饮烟从这个荒芜山野里升起来,飘散在朦朦细雨中,炉灶里,干河柴烧得劈啦响。小铁锅水象蚊子似开始吟唱。后窑掌里,铁青骡子嚼黑豆,饮半桶水,满足地打着响亮喷鼻……把它!这倒真象外“家”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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