老汉没有发现他，立在当初安放石槽
土台子前，仍然喃喃地说道：“……大概都不应时吃夜草
……谁能在半夜里几回价起来添草添料呢……唉，牲灵不懂人言呀，只能活活受罪……”孙少安忍不住鼻子
酸。他眼窝热辣辣地走到
秀莲累得头挨枕头就睡着。
但孙少安怎
也合不住眼——明天早，烧砖窑就要点火，年轻庄稼人兴奋得睡不着觉啊？
在这静悄悄夜晚，他思绪象泛滥春水般。过去，现在，未来，无数流逝经历和漫无边际想象在脑子里杂乱地搅混在起，皎洁如雪月光洒在窗户上，把秀莲春节时剪窗画都清晰地映照出来：只卷尾巴小狗，两只顶架山羊，双踏在梅花枝上喜鹊……少安猛然听见外面什地方有人说话声音。
他心惊：这时候外面怎可能有人呢？
他在被窝里轻轻抬起头，支梭起耳朵，可又没听见什，是不是他产生错觉？
缺材料，有多少能卖多少。他当时就想过，要是能开个烧砖窑，年下来肯定能赚不少钱。
他当时打算回来给大队领导建议开办个砖瓦厂……现在既然集体分成家户，人就更自由。为什自己不能办呢？没力量办大点砖厂，开个烧砖窑看来还是可以——象他们家，男女好几个劳动力，侍候个烧砖窑也误不种庄稼！
主意拿定后，他先征求父亲意见。父亲仍是老话：你赚钱你看着办！
接着，孙少安又用三个晚上，在被窝里搂着秀莲，七七八八给她说好话，讲道理，打比方，好不容易才把箍窑入迷妻子说通。不过，秀莲让步附加条件是，烧砖只要赚下钱，首先就要修建窑洞。
少安答应她。
他正准备把头放到枕头上，却又听见外面说话声——这下确切地听见，似乎就在外面院子里，而且声音很低，就象传说中神鬼那般絮絮叨叨……少安尽管不迷信，头皮也忍不住阵发麻。他本来想叫醒妻子，但又怕惊吓她。他就个人悄悄爬起来溜下炕，站在门背后听阵——仍然能听见那声音！
他于是顺手在门圪崂里拿把铁锨，然后悄悄开门，蹑手蹑脚来到院子里。
院子被月光照得如同白昼。
他仔细听下，发现那奇怪说话声来自过去拴牲口窑洞中。
少安紧张地操着家伙，放轻脚步溜到这个敞口子窑洞前。啊！原来这竟然是田万江老汉！
清明前后，地已经全部融通，孙少安就在村后公路边属于他们家承包块地盘上，开始修建烧砖窑。
他，他父亲，少平，秀莲和他妈齐上手，用近半个月时间，终于修建起个烧砖窑。少安在城里拉砖时，已经把烧砖整个过程和基本技术都学会。烧砖窑建好后，他率领家人开始打土坯——在这之前，他已经去趟原西城，买回些必需工具。
第窑砖坯很快装就序。烧砖炭也用县运输公司包车拉来。
这天晚上直弄到大半夜，才把最后切细节都安排好——明天早晨就要点火呀！
鸡叫头遍时候，少安和秀莲才回到队饲养院。现在，牲口都分给个人，饲养员田万江老汉也搬回家住，这院子片寂静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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