当然,他不是不知道,要是分开家,他和秀莲能把光景日月过得热火朝天。可他父亲那里不会有什起色——他只相信点,全家人倒不至于再饿肚子。
唉,从农村社会来看,儿子成家后和父母分家,这是件很自然事;可从自己感情方面说,这实在又是难以接受啊!
孙少安太痛苦。这些天来,他几乎不愿意和别人说什话。晚上吃完饭,他也不愿立刻回到那院新地方去安息。他常常在黑暗中沿着东拉河畔,边吸着自卷旱烟卷,边胡乱地向罐子村方向遛达很长时间。朦胧月光中,他望着自己烧砖窑和那院气势非凡新地方,内心不再象过去那样充满激动。他不由地将自己思绪回溯到遥远过去……是,最艰难岁月也许过去,而那贫困中家人相亲相爱是不是也要过去呢?
切都很明确——这个家不管是分还是不分,再不会象往常样和谐。生活带来繁荣,同时也把原有秩序打破……在少安深陷痛苦而
玉厚老汉就在心里谋算,怎样尽快把这件事完结,在他看来,这也是生中件大事,和儿女们婚嫁事同样重要。
自从土地分开以后,孙玉厚老汉虽说是五十大几人。但精神倒好象年轻许多。从去年责任组开始到现在家户种庄稼,仅仅年时间,家人就不再愁吃不饱。对于农民来说,不愁吃饭,这简直是件不可思议事——这是他们毕生为之奋斗主要目标啊!
旦有饭吃,他们最基本要求和最主要问题就解决。囤里有粮,心中不慌。孙玉厚老汉眉头中间那颗疙瘩舒展开。
其实,家户种庄稼,比集体劳动活更重;但为自己光景受熬苦,心里是畅快。
农民啊,他们生诗情都在这土地上!每次充满希望耕耘和播种,每次沉甸甸收割和获取,都给人带来多大满足!
正是新生活变化才使玉厚老汉心情发生变化。因此,当儿媳妇表露出分家念头时,孙玉厚老汉早想到要把他们小两口从这大家人中解脱出来。是,亲爱儿子对这个家庭奉献已经足够。家分开以后,让娃娃放开马跑上几天!他看得出来,少安有本事在双水村出人头地;只要儿子立在众人面前,他孙玉厚脸上也光彩!话说回来,要是不分家,少安仍然被大家人拖累着,他有翅膀也难飞起来!
当然,分家以后,他负担就更重。但算算,剩下五口人,他能维持。花销主要是上学兰香。目前他也不指望少平撑扶这个家——只要自己能劳动,就让他小子自顾自闯世事去吧!他想,即是他过几年不中用,自己两个儿子也不会丢下他不管——他儿子他知道,现在趁他还能在山里刨挖,就尽量给娃们腾出几年时间,让他们各自凭本事去踢腾上番……对孙玉厚老两口来说,分家已经成定局。
但是在孙少安那里,问题并没有完全解决。
自从和父亲谈罢那次话以后,少安直陷入到种痛苦感情纠缠之中。他时怎也不能想象,他要脱离开这个大家庭?多少年来,他已经习惯于自己在家庭中扮演保护人角色,旦没有他,其他人怎办?
他难受得心乱跳弹哩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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