润生把这些家具扛到车厢上放好,就让红梅抱着孩子坐在驾驶楼里。
马达很有气魄地轰鸣起来。
他熟练地驾驶着汽车离开公路,转到河湾里,然后往斜对面沟里开去——沟道里路面刚刚能溜过辆卡车!
太阳从山背后落下去。润生打开车灯,小心翼翼地驾驶着。红梅抱着孩子,句话也不说,静静地坐在他旁边,不时扭过脸又惊讶又佩服地在看他……汽车在村子下边小河岸上停下来,天已经麻麻糊糊,村里有些人家窗户上亮起灯光。
润生帮助红梅把灶具搬到她家里。红梅要留他吃顿饭——她已经把饺子馅和面团都准备下。
“怕把你事误呢!”
“误不!今天赶到咱们原西城就行。”
“你吃上碗饺子再走!”
“饱着哩……”
润生说完,就离开红梅,两眼恍惚地朝戏场人群那里走去。
润生推托不过,只好留下来。他看见,红梅窑里不搁什东西——显然是个穷家。
直到现在,他仍然不解红梅为什落到这个地步!
他大方地和她块包饺子。两个人说许多当年学校和班里事情。红梅还向他询问其他些同学近几年情况——润生知道也不多。不过,她避而不提孙少平和顾养民。
吃完饭后,红梅抱起孩子,又直把他送到小河岸边汽车上……田润生在夜里才回到原西县城。
他把汽车搁在停车场,先没去给姐夫打个招呼,就带着种说不出情绪走到街上个私人开小饭铺里。他要二两烧酒和碟咸花生豆,个人慢慢喝起来。几杯酒下肚,他五脏六腑都好象着火。这是他第次破例喝酒。小伙子!看来以后你不仅是你姐夫助手,也将是他酒伴。
他尽量往人堆里挤,好让别人挡住红梅视线。
他立在拥挤人群中,并不往戏台子上看,也不听上面唱些什。种无比难受滋味堵塞在他喉咙里。几天来,他接二连三地目睹周围活人所遭受不幸与苦难,使他精神疲惫,使他心灵中充满沉痛。从现在起,他对生活理解不会再那浮浅……他在戏场里透过人头缝隙,偷偷地向远处那个地方张望。此刻,他看见红梅又把孩子束在脊背上,开始忙乱地招呼庄稼人吃饭……不幸人!她为几个量盐买油钱,而在这个尘土飞扬地方忍受着屈辱和劳苦。他看见她背转人,用袖口揩把脸。那是揩汗,还是抹眼泪?
田润生眼睛潮湿起来。他内心中立刻升腾起种强烈愿望;他要帮助不幸红梅和她可怜孩子!这时候,他觉得,过去同过学人不管当时关系怎样,往后遇到块是这叫人感到亲切……润生直在人丛中偷偷看着红梅把饺子全部卖完后,才从戏场里挤出来,向她那里走过去。
这时候,太阳就要落山。
红梅边嘴里说着感谢话,边和他共同把灶具收拾起来。她告诉润生,灶具都是她公公早上给她搬运到这地方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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