生活沉重感,有时大大冲淡他对田晓霞那种感情渴望。人处在幸福与不幸交织矛盾之中,反而使内心有种更为深刻痛苦,看来近在眼前幸福而实际上又远得相当渺茫,海市蜃楼。放不得抓不祝腔难言滋味。啊,人哪!有时候还不如生活在纯粹清苦与孤独之中。
两天来,少平无论是干活,还是晚上躺在那个没门没窗房子里,都在思索着他和晓霞关系——连做梦也想是这件事,他越想越感到悲观;热情如同炉火中拉出来铁块,慢慢地冷却下来……按原先约时间,这天下午晚饭后,他应该到地委她父亲办公室去找她。当然,在那个老地方这次新会面,将会不同以往——他们现在已经越过那条“界线”,完全是另种关系。
少平不因为两天来悲观思考就打算失约。不,他实际上又在内心激动地、迫不及待地期待着和晓霞见面。
刚和群赤膊裸体同伙吃完饭,他就十分匆忙地在楼道水管上冲洗身子,返回宿舍从枕头底下抽出那身洗得干干净净、压得平平整整衣服换在身上。仍然用五个手指头代替梳子,把洗净头发拨弄蓬松,梳理整齐。他赤脚片穿起那双新买凉鞋,就急切地下楼。
出柴油机厂门房时,他在那扇破玻璃窗户上看来无意实际有意照照自己身姿。他对自己“印象”还不错。真,除过脸和两条胳膊被太阳晒得黝黑外,他现在看起来又
子回答他。
少平这才发现,这小姑娘脸上已经带着某种堕落迹象。
“你为什还到这里来呀!”他绝望地叫道。
“没办法嘛!”小翠说。
是呀,没办法……他再不能把自己血汗钱给这女孩子,打发她回家去——这钱用完,她那无能而残忍父亲仍然会把她赶回到这里来。们社会发展到今天,也仍然不能全部避免这些不幸啊!
他匆匆给这孩子打个招呼,就两眼含着悲愤泪水,转过脸向马路上走去。
他几乎是横冲直闯地穿过人群,又顺着原路拐回到小南河边。此刻,他早已把自己幸福忘得干二净!他连鞋也没脱,就淌过哗哗喧响小南河。他象个神经失常人,疯疯魔魔爬上河对岸,扑倒在片草丛里,出声地痛哭起来;他把手中小翠给他葵花籽撒在片黑暗之中,边哭,边用拳头疯狂地捶打着草地……孙少平现在完全又回到他自己生活这个世界里。颗心不久前还沉浸在温暖幸福之中,现在却又被生活中不幸和苦难所淹没。在这短短天之中,他再次品尝生活酸甜苦辣——也许命运就注定让他不断在泪水和碱水里泡上次又次!
人生命力正是在这样煎熬中才强大起来。想想看,当沙漠和荒原用它严酷自然条件淘汰大部分植物时候,少女般秀丽红柳和勇士般强壮牛蒡却顽强地生长起来——因此满怀激情诗人们才不厌其烦高歌低吟赞美它们!
……孙少平很晚才从小南河岸边回到他做活南关柴油机厂。
两天以后,他心情已稍许平静下来。这里很快就要结工,他重新发愁他过几天到什地方去干活——他真没勇气再到东关劳力市场去等待包工头把他“买”走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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