陆先生却以为他是心虚,自己站起来走到他面前,忍着气说:“到现在还厚颜留在崔家,却只是为见大公子这面。”他眉眼间隐隐浮上层躁意,不客气地质问道:“当初教你时候,可曾有不尽心地方?你读书三天打渔两天晒网,可有哪回少规劝、教训你?还是少给你布置功课,督促你背书?”
崔燮无言以对。
他事前真想不到,来见前先生面倒像见分手多年女朋友,还要听这种略显哀怨抱怨。
不过陆先生这理直气壮,说不定当初也未必真想要耽误崔燮?毕竟这位先生接手原身也才两年……
他能清楚地感觉到,这个身体本身并没有什过目不忘、思维速度超凡资质。自己现在这个程度还是多亏前世念十几年书,掌握各种学习方法和辨证思维,也多亏有硬盘金手指,让他不用担心近视,天天都能复习到半夜。
吩咐崔良栋先送匠人回去,明天白天再过来量走廊、大门,定制带窗子纸廊。他自己则换套青色直身,戴上方巾去前院见陆先生。
陆先生此时已在花厅里自斟自饮地等着他。见他进门,便撩起眼皮朝门口儿张张,露出张四旬年纪,眉间川纹深深,削瘦得显出骨感小方脸,淡淡地说:“原来是崔案首来,有失远迎。”
他长得跟崔燮想象中不大相同,人有点儿黑,眉头又皱着,就显得脸色似有些阴沉,身上萦绕着股孤独感,不大合群。
崔燮进门便拱手道歉:“本该早些来拜见先生,只是回家之后向事务繁多,直到如今才抽出工夫。”
陆先生低哼声,撂下酒杯道:“崔案首读书穷理,致知务行,什学问都是自家灵心领会得。又何须来看这徒有虚名、误人子弟先生?”
他暗暗摇头,先安抚对方:“先生息怒,从前年纪尚小,不懂得……”
陆先生脸色又黑层,脸上肌肉微微抖动,强抑着激动说:“应崔大人请托在这家里教书,从大公子你,到二公子、三公子,连蒙书都教,除自己要会试时请假备考,自忖也不敢误人子弟!却不知究竟哪里教得不好,令代神童在手里明珠蒙尘,连个下乡小县秀才都比教得好……”
“陆先生。”崔燮声音不高,却十分坚定地打断他:“当初是学生心窍
崔燮手晾在空中,尴尬地说:“早年多蒙先生教导……”
陆先生道:“又教你什?就算教你些孝悌诚敬之实,诗书礼乐之文,从事物间略讲些义理之所在,也没能教你懂得涵养践履之功,是这先生无能。”
他说这串,见崔燮似懂未懂,不觉脸又黑几分,直问道:“当初教你《大学》时,是如何跟你讲格致之道?朱子答吴晦叔这些话,你都忘到脑后去?格致之前当先习涵养践履,而后能澄清纷杂之心,专务学问!”
他简直是咬牙切齿地说:“先前人都说不会教学,耽搁神童,还自忖着曾教过你些个洒扫心田杂思工夫,于你念书作文能有些用处。如今才知道,原来世人说得倒对,教那些全然不曾记在你心上……”
不是不记得,只是学过那个人不是他。崔燮倒退几步,不忍心看陆先生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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