陆举人见他确实领悟到自己深意,没有贪图简便念头,心下暗暗点头,只是脸色还是那严厉,沉声说:“写诗也在练习。你就掌握诗法律格律,平常碰也不碰它,只等着那天触动灵机再写,那定是辈子也等不到。体谅你学业辛苦,不强求你日写出几篇,但你凡见着什异事新景,自己都要写出首,月底交批阅。”
什异事新景……他天天在国子监待着,不是听讲就是复讲,早晚回家时天都是黑,能有什灵感?
也就是初十五能出门松泛松泛罢,可这种事不想写进日记里交给老师啊。
崔燮纠结不已。
陆
陆举人看看他新改诗,与前作比较,那股思君报国慷慨之气更强。至于思亲之情……用个“叹愁”,把平仄找准,也能表现心中怀思父心心绪。颔联那句“思同流水逝”改作“思乘双翼逝”,与上句幼燕思亲连更紧密,“梦寄宦游船”梦字,也点出父子魂梦相依深情。
改后意境更浑脱,诗中有兴有赋,又能由父子亲情写到君臣大义,点出君恩深于私情意思,也算是首中平之作。
只是读起来还欠声律变化,有些僵硬。陆举人又读遍,给他细讲讲:“你这诗里用上去二音太多,入音不足,所以读起来有种拍到底,缺少变化之感。平仄四声中,平声舒长,仄声短促,仄声中上、去、入又各有不同。去声与平声同属扬声,出气悠远,上、入二声则属抑声,气息短促。平声过多则读之气长而过缓,仄声过多则气促而峻峭。”
他指着那句“梦寄宦船游”说:“这句前面连用三个去声字,后又连着两个阳平,扬之太过,不像对句口气。下句‘故语沧江柳’后也是上去二声交替着用,上声虽然调促,但与入声还是不同:上声上转,入声下注,更有抑止词音舒扬之势之用。从全文读来,竟只个翼字是入声,平声与去声太多,扬之又扬,就显得口气僵硬。若将连用去声地方改成‘上去入’三声轮转,语调才更丰富活泼。”
崔燮这两天还觉得自己平仄、粘对、对仗都搞得挺好,叫陆先生这点拨才发现,自己还差得老远呢。
写诗不光看天份,还得背熟韵表,看来人家乾隆也不是那容易啊。
陆举人看他副又敬畏又感慨神气,脸上露出几分赞许笑意:“知道自己做不足就好。现在要求你严苛,是因为咱们中原官话里听不出平仄,不似南人,作出诗听着哪里切促拗口就能顺手补救。咱们作诗,则要先熟习韵部,用字属于哪声、哪韵,写出来就要心里有数,这才能写出人所共赏佳句。”
崔燮肃然拱手:“弟子明白。”
陆先生又道:“声韵虽然严苛,可也不能以韵害词,所以后人又想出许多拗救之法——有几种是可救可不救;有几种是要在本句几补救;还有出句孤平、孤仄,要在对句补救,统有个‘三五不论,二四六分明’说法。不过你现在连四声八病都还没记准,若就教你拗救之法,你用韵就更随意。总得先学最森严,慢慢放宽,将来走得远也不失正体。”
明白,这就像他从前学画画时先学素描、2B笔基础,长大就能画美人图样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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