方提学正垂头翻他
卷子，宋时也不敢抬头，战战兢兢地夹紧肩臂，给提学大人让出看卷子空档。他自己把稿纸对折叠起，铺在胸前小小
片桌面上，对着《春秋》题中“宋伐郳”“齐伐楚”两句话做阅读理解。
《春秋》本质毕竟是本史书，大义微言都靠史家曲笔。后世研究者就得从细微称呼、写法中理解出当时史官褒贬之意，然后再从经中对人、对事褒贬中体会《春秋》传达大义。
因为这种抠字眼阅读理解太难做，单给句话作题目还容易写歪方向，所以《春秋》题都是从不同章中选出两句内容有相关人物或事件句子凑成道题目，好作对比分析。这种作法看似和四书小题中截搭题差不多，实则有个专门说法叫作“春秋合题”，不只童生试这
考，直考到会试也是这样。
在宋时来说，《春秋》其实倒比《四书》好考。
当年他因为专业不好找工作，差点想出国读酒店管理，还考
阵子GMAT，长难句阅读都是本本地做。那篇阅读理解有好几个生词不认得外语阅读都做，每个字都认得古文阅读还能做不出？
情而使其享帝王祭祀之礼。礼缘情、缘义而制，而依礼祭祀先祖又能成全祭祀者对祖先情义——即孝悌之德。
周天子以天子之礼祭祀先祖，而诸侯、士大夫与百姓自然效法天子，依各自身份祭祀先祖。由此自然可使爱敬之情各尽于尊亲，孝悌之德广布于天下，由此而使天下大治。
最后再呼应开头，做个精悍有力大结……
“非圣人之缘情制礼，其孰能之！”
虽然古代人写文章不能写感叹号，宋时还是拿出写感叹号力气，重重地拖长“之”字最后笔。
《春秋》学起来麻烦，掌握那些史官惯用语之后就找着规律。两句话对比分析，找出史家为何褒为何贬，想法延伸到微言背后蕴含大义——
春秋这本书中心就是尊王道、讨乱贼以戒后世，照准这点写保证思想合格。
按周礼，礼乐征伐自天子出。只有周天子才能节制诸侯之兵而征伐讨逆，原题中宋伐郳、齐伐楚都是僭天子之权威逆行，不合自己身份，春秋对它们行为肯定是批判，他们做考题人自然也要批判！
——当然，经义题和四书题作法样，破题还是要把原题中诸侯说法改
他这些年背着人偷偷抄论文、写论文工夫都不是白花，写字比般人速度快得多，篇《四书》题写完，大约也就花节课工夫，只要再改改需要避讳、顶格地方，就可以抄到卷纸上。
他仔细看遍，在要顶格地方前面加上分段符，该空格就再加个小方块，有错字也圈出来在旁边改写正确……省得抄写时有错眼放过，回头要在卷面上改，就要扣卷面分。
改完之后倒不急着抄，要得趁早上精神最好时段把《春秋》题作出来，到时若有时间，还可以再把文章重修下。
他把那摞草稿放在桌角上，正要拿张纸盖上，空中却有片衣袖拂来，把他手拂开。宋时心头猛跳几下，才发现监场方提学从后面遛达过来，就像每个监考老师样，默不作声地从背后盯着学生动静。
他方才……没左顾右盼吧？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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