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不敢较力,先踩住靴筒稳定身形,却有只手从背后按过来,扶着他肩膀,帮他稳住脚下。
他索性借力把左脚拔出来,光着袜底儿踩在泥水里,弯腰捡起靴子。正要回头道谢,却听背后人叫声“时官儿”,顿时吓得寒毛直竖,连忙回头去扶那人,开口就要叫“爹”。
他爹可奔六十人,经不起,bao雨冲打,更不该上河堤上担惊受怕,万坐下病怎办!
然而那声爹还没出口,张年轻,熟悉又不那熟悉面孔就映入眼里。他张张口,未曾说话,那人便主动说:“时官儿,是,你桓师兄。”
可桓小师兄不是在京里吗?听说还考中二甲进士,当御史,怎无缘无故突然出现在武平?而且桓时兄向来叫他宋三弟,偶尔也叫师弟,没叫过时官儿啊。闹得他还以为是老父上堤……
雨骤心急,爱子身处险地,宋县令哪还有心思分辩是谁在叫他,为何要叫他世伯。他只听见“时官”两个字,就撑不住地抓着那人叫道:“时官儿在那堤上,这大水,岂不是个不小心就把他冲落水!”
身后那人比他还急,随口安慰句“世伯不必担心,这就去把他带回来”,便把他推到旁衙役手上,翻身上马,踏着泥水朝前方堤岸处驰去。
茫茫大雨间,其实看不清人在哪里,只能看到远处,bao涨溪水泛起白浪。越是接近,地上积水便越深,到水几乎淹到马腹时,终于能看到掩在雨柱和积水中长堤——大堤已叫水冲塌几块,小处都投石笼塞住,只差片还没合上,征发民壮正聚在缺口两侧投土石堵水。
桓凌催马径往堤上闯,还没上去便叫几个民壮拦住,问他是什人。
他此时说自己是待上任府通判,来不好查证身份,二来也没有府通判还没上任就去管下头县里河工,还是说自己跟宋县令父子有关系更容易被人放上堤。他于是添添减减,说个更贴切身份:“是你们宋县尊侄儿,宋舍人兄长。世伯、是受伯父之托来照看三弟。”
他心绪有些复杂,桓凌也意识到问题,高
拦他人思忖着,能冒着这大雨到决堤溪口找人,必定是真有情谊亲人,便信他身份,忙答应替他引路,又叫周围民壮找个羊皮救生衣给这位堂少爷换上。
桓凌穿上鼓鼓胖胖、撑得双臂都得乍起来救生衣,也顾不得好看不好看,扔下马跌跌撞撞地跑上大堤。
大堤上密密攒攒人头,后头有人推着独轮小车运送车车土石麻袋,更远处水边人搬起麻袋向急流中扔去。雨柱打在桓凌脸上,眼前片水雾模糊,几丈之外便不辨人形,但他看到那片朦胧人影时,却如有神助,眼便认出那个在人群中格外高挑挺秀身影。
宋时也穿着胖胖羊皮救生衣,手里撑着个不知破几道口子油纸伞,嘶声喊着:“那几根竹竿插到底,土袋先往竹竿中间投,挡住这股急流就好!”
在这大雨中传声着实不易,他嗓子几乎喊劈。身边有几趟运土石小车经过,他正欲往后退开几步,举足却发现左脚靴子陷进泥水里,拔那下子鞋没出来,脚倒出来半,踩在靴筒上,带得自己脚下有些不稳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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