程凤台拿手
摸，满面
泪迹。他掏出手绢来擦
把脸，说：“没事。灯亮得刺眼……
有点醉。你去吧。”
他是醉，这回，醉得厉害。
投机半句多，进而生出种曲高和寡寂寞感。于是更把商细蕊奉为天人。天上掉下来人。为世人所不识，只有他识。
商细蕊在台上慢慢唱慢慢演，非常投入，力求把最完美面展现给程凤台，还他包涵之情。今夜《长生殿》与以往不同，商细蕊和杜七改好久戏本子，把长生殿三天戏文撮其要删其繁，再三精练，填补些不足之处，凝聚成四个小时出精华，是商细蕊迄今为止最满意作品。
程凤台在盛子云指导下，仿佛有点明白，不用解说也能连蒙带猜听懂些。字字句句听在耳里，落在心里。然后渐渐收起漫不经心笑，皱点眉头，目光变得深邃起来，他是入戏，入商细蕊戏。
人生中仿佛还没有过这样体验。梦生，生梦。商细蕊像只千百年前穿越时空妖精，载着杨贵妃魂，亦歌亦舞，踽踽独行，把人生百态世道变迁徐徐道来，岁月都在他袖子里。抛水袖声叹，演人痴，看人醉，演人不知自己身在戏中，看人不知自己身在梦里。程凤台化身在个旧而浓艳世界里，追着商细蕊背影走下去走下去，路走过长生殿，马嵬坡，走过北平城墙和南锣鼓巷，有金戈铁马，有纸醉金迷，周围穿梭是幽魂样人，他与他们擦肩而过，最后走进片白或者片黑里面，被时光吞噬掉，片羽不留。
这不是能被言语所形容。
程凤台默默坐着，神魂出窍，荡游千载，内心中沧海桑田瞬息万变。又觉得十分麻木，麻木得连自身存在都感觉不到。他讲不出这戏好在哪里妙在何处，只知道商细蕊把他魂儿都给唱飞。要是早些年，放在他学生时代，他能像盛子云样写上几万字评，从艺术人文角度来琢磨这出戏。但是现在说不出来，他人生阅历使他在震撼面前，反而变得沉默和笨拙，无所动作。
商细蕊谢座退场落幕，台下灯光大亮起来，他朝程凤台看过去，然后表情动，刹那惊奇。
盛子云站起身，热烈地为商细蕊鼓掌，激动道：“二哥，要去后台看看细蕊，你先回去吧……二哥？”他像看到什
可怕东西，停掌声，人也呆住。
程凤台说：“哦。你去吧。”
盛子云只惊异地瞧着他脸：“二哥……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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