商细蕊停住身姿，唱道：
——江南兵戈正纷扰，西北江山也飘摇。二百年风流到老，只落得，疾走忙逃！
气韵悠长沉稳，
点儿也听不出他是在耍
场剑以后开
腔，当中连换气停顿都没有，嗓子清亮得捅破天去。唱到最后那几个字，剑锋刷地往台下指，带着把空气割裂开来呼啸，直点在泼皮无赖们鼻子尖，那刺凛凛冰样寒光！这时候泼皮们和丘八们都看清，商细蕊手上拿真真是把杀人要命家伙，剑身上还凿两条血槽呢！他脸上全
看见小周子惊惧交加脸，便拍拍他手背道：“别害怕。这些事，商老板见多。”
原小荻也在俞青身边轻声安慰道：“商老板是懂行聪明人，这个时候，兹要是不停戏，就不算败！”
俞青回头向他露出个勉强微笑，心里还是慌得很。
商细蕊到底是商细蕊，不负原小荻青眼，不负众人厚望。在这样个观众都替他焦心糟糕情况下，商细蕊沉沉嗓子，与他御用拉胡琴黎伯换个眼神。黎伯虽不知道商细蕊往下要做哪样惊人之举，这个眼神却是看得明白，摆摆手叫停琴师们，自己则眼睛瞬也不瞬地紧紧盯牢商细蕊。他知道商细蕊这是要自作主张临时加戏码，幸好这场不是与人合演，不用怕人不懂得接词儿，然而他胡琴定要做好准备随时跟上，唱好算是个圆场，这出就全乎。唱不好，也不至于让商细蕊落单，还能多少遮掩些不足，往回找补两分。
黎伯是商细蕊不开口最默契搭档，也曾是梨园行号不得人物，那些传奇过往从未与人提过，他故事已经随着王朝覆灭而结束。此年此时，这里是商细蕊故事。黎伯却从商细蕊身上，分明地看到过往影像——那些传奇，辉煌，贯穿朝代更迭，独树帜。曾经黑白影像被商细蕊所覆盖，像撕开旧梦束亮光，简直灼痛黎伯浑浊老眼，酸楚得要落下泪来。
商细蕊猛提口气，手中秋水宝剑挽朵剑花，回身连十数个翻飞，剑身在灯火辉映下银光粼粼，速度太快，化成张光幕。商细蕊身影就被拢在那光幕里，浓艳明黄抹，翩若惊鸿。这段有些虞姬舞剑影子，又更有着种不同于台上花枪力度和煞气，像是真正杀人见血剑法。
座儿们不禁都看呆，没能立刻有什
反应。谁能想到商细蕊今儿看着是演巾生，怎忽然就舞刀弄枪起来，还演得这真。台下人好像都被他剑气扫到，面颊脖子凉飕飕。他们中间大部分人还是第次见到商细蕊使剑。与平常截然不同妆容，服饰，唱腔，身段，再加上这场飒飒剑舞。他们都不敢相信台上这个商细蕊是他们所熟知那个“北平第名旦”，不由得目瞪口呆，眼睛都定住。
俞青和原小荻也在后台看得发怔。杜七拍手大赞：“哈！这段加得好！蕊哥儿还有这本事！”小来则抿嘴笑，拉住小周子手：“你看……”
程凤台靠在栏杆上往下望，眼神醉蒙蒙，深深痴迷。范涟也坐不住，挨到他姐夫身边，语无伦次地啧啧叹道：“这个蕊哥儿……这个商老板！”
他们仿佛是今天头次认得商细蕊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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