商细蕊回到北平也没有舒心几天,水云楼里就出岔子。先是黎巧松给商细蕊配开箱戏时候胡琴左调,这是很不应该失误,商细蕊下台来朝着黎巧松拍桌子跺脚顿埋怨——毕竟是宁九郎荐来人,不能不给他留脸,而且京戏里胡琴吃得重,戏班子对胡琴师傅向来是尊崇有加。再过天,周香芸在台上唱得好好,也不是什见功夫做工戏,忽然两腿软就跪倒,引得台下戏迷起哄喊倒好,对周香芸扔头脸花生壳,喊他:“起来啵乖儿子,年都过去,爸爸没有压岁钱给你!”商细蕊化妆化半,拿扇子遮着脸亲自上台向大伙儿告罪,才把风波平息下去。
周香芸跌倒在台上还不至于害怕,只觉得非常难堪,等到商细蕊走上台来,周香芸怕得背上层冷汗,哆哆嗦嗦抬头,看到商细蕊背在身后那只手攥紧拳头。周香芸此刻心仿佛就被商细蕊攥在拳头里,攥得血都拧干,点热乎气儿都没有。商细蕊对底下戏子们可谓纵容,然而并不宽容。那意思是说,戏子们明争暗斗品德败坏他都不在乎,水云楼风气差成这样,他也安之若素。但是谁要坏戏,犯到商细蕊眼皮子底下,商细蕊对修理起来,那是相当心狠手辣,小戏子们都挨过他痛揍,别说打死勿论卖身戏子,就算占辈分师兄师姐们和商细蕊搭档时候跑嗓子,他们宁可带着戏妆花脸躲到大街上去,也不敢回到后台面对头愤怒毛驴。
周香芸被搀到后台歇着,商细蕊下台来继续化妆,句话也没有责怪他,但是后台安静极,大家不时向周香芸投来惋惜或者幸灾乐祸目光,都知道他马上就要遭殃。商细蕊今晚唱双阳公主,上台之后,杨宝梨没正经凑到周香芸耳边说:“要不然你也跑吧!咱替你遮着,就说你病得不行,瞧大夫去。”
周香芸疲惫地摇摇头。黎巧松在旁看他眼。
煎熬时刻过得那快,商细蕊唱完戏,但是人还没从戏里出来,他挺着背,昂着头,桃花脸上股骄傲神气,大红披风抖擞,手里厚穗子马鞭还没撂下,好像随时预备上马。商细蕊走到周香芸面前,周香芸赶紧硬撑着站起来,商细蕊说话带着戏中雌音:“把戏服给脱!”
周香芸意识到将要发生什,认命地自个儿把戏服层层叠叠脱,露出里面层贴身水衣。商细蕊扬手就是鞭子。戏里鞭子叫做鞭子,实际上就是根打满穗子木棍,周香芸这样消瘦,木棍打在骨头上硬碰硬,真是疼死。周香芸浑身震,咬着嘴唇没有出声。商细蕊早就看出周香芸这几天无精打采魂不守舍样子,想是个自在年过下来,过得心思懈怠,那还不得打打紧紧皮肉吗?打到第三下,黎巧松上来拦住商细蕊:“够班主,你要把他骨头打断!”
商细蕊打量他:“没你说话份!”抬起手来又要打,黎巧松捉住他手腕。在水云楼里,很久没有人和商细蕊起冲突,商细蕊怎会容忍个造反,两个人掰手腕似较着劲。小来看着暗暗发急,腊月红摇摇头,不用看就知道黎巧松不会是商细蕊对手。果然不过几秒钟工夫,商细蕊丢掉鞭子,把黎巧松两只手别到身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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