范涟想想:“也是,好些个艺术家都像和人世隔层玻璃,言行举止自说自话。蕊哥儿本事长到今天地步,是该添些怪癖!”
程凤台道:“不管你用什办法,花多少钱,这事不但要办好,还要快办。杜七那头你去说合,有他监督着,事情就成半。”
范涟正色点点
他向对商细蕊爱恨交杂,方面钟爱商细蕊才能天赋,方面腹诽商细蕊行事为人,对着商细蕊又哄又恭维,态度总有点虚情假意似。今天好像是钟爱感情压倒切,下戏之后请商细蕊吃宵夜,居然朝着商细蕊鞠躬。日占之后,街面上连日累月地宵禁,戏园子提早关门不说,原来给夜生活人群预备夜宵各色小吃店也都打烊。范涟自有他办法,拉商细蕊与程凤台去清唱小班,就是那个治愈蒋梦萍不孕症琴娘所在班子。班主掌着风灯来开门,院子里静悄悄,已是歇业。范涟不等她开口,便说:“们就近找个地方说说话,不用人伺候,烧个锅子就行。”
话虽这样讲,班主将人引进厢房,娘姨们掌灯烧炭绞毛巾,照顾得很妥帖。屋里窗户上挂着厚厚羊毛毡,来御寒,二来为防宵禁,怕给外面巡逻日本兵看见亮光。范涟朝那毛毡看又看,班主笑道:“可委屈北平城百姓,怕宵禁,吃晚饭不敢点灯,家子摸着黑吃,筷子戳到鼻孔里。”范涟也笑。片刻厨房送上只暖锅,几样荤素小菜,布置好便退下。间静室三人对坐,却没有往日里嘻嘻哈哈样子,范涟给那俩人斟上酒,举起杯子说:“先敬商老板杯。”
他脸上没有惯常油滑微笑,不喊蕊哥儿,喊商老板。暖锅咕嘟咕嘟翻滚热泡,蒸腾水汽旁边,商细蕊与范涟碰杯饮下。
范涟说:“今夜听商老板戏,真是……商老板,三生有幸。这个世道辜负人,可是有商郎在这里唱戏,这世道就算有个好景儿。”说完自斟杯痛快喝,热酒烫肚子烫血,和商细蕊戏样杀瘾。戏迷们都是和范涟样想头,眼下世界,人人朝不保夕,疲于奔命,只有商细蕊戏是抹异色,处使人暂时逃避忧闷仙境。
商细蕊点表情也没有,盯着暖锅泡在那发呆。范涟掏心掏肺说:“们这代人算是享尽耳福,想给后人也留上点。商老板,做主持,把你几出得意戏录成电影好不好?”
商细蕊没答话,跺齐筷子伸进暖锅里捞筷粉条吃。范涟不知道他是耳聋发作没听见,还是不赞成拍电影这回事,顿时没主意,用求助目光看向程凤台。程凤台说:“是主张。商老板看呢?”
商细蕊啊声,筷子头吮在嘴里慢慢说:“好,有点意思,电影很好看。”他这样心不在焉,让人不放心起来。程凤台两手捧住他面颊,迫使他看向自己,眼神专注地说:“商老板,要给你拍电影,游园惊梦,贵妃醉酒,挑几出经典录录,费不你多大工夫。”
商细蕊“哦”下答应,程凤台放开他,他转头继续吃火锅。
程凤台这夜回家去睡,范涟送他回家,说道:“看蕊哥儿越发呆怔,没毛病吧?”
程凤台叹气说:“你看他上台,像是有毛病样子吗?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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