商细蕊仰天哈气:“二爷,宵夜辣得肚子里团热,现在就想唱戏。”
程凤台说:“那你就唱。”
商细蕊说:“真唱。”
程凤台说:“唱吧,有听着呢。”
商细蕊原地旋身,手上比出朵兰花,戏音和着那团热气缓缓逸散。那是怎样种声音啊!程凤台心想,这是从天上传下来声音,传到人间来救苦救难,闻之可以忘生,可以忘死,可以忘忧,激荡活人心志,告慰死者亡灵,叫做天籁。所以人间越是水深火热,戏音越是绵延不绝,这是苍天垂相啊!世上凝练多久灵气,轮回多少机缘,才可承接这声清音!
是!”
商细蕊说:“不来,你个跑堂,嘴太贱。”
走出菜馆,夜色深沉,万籁俱静。商细蕊吃多辣,嘴唇通红好像重新抹层胭脂,精神也非常兴奋,脱下斗篷由程凤台拿着,自己在那甩胳膊甩腿散热气,头走,头忽然说:“二爷,今天才发现,过去可真傻!”
程凤台笑:“你现在也不聪明呀!”
商细蕊不与他斗嘴:“为带两分真实到戏里,更为让人眼红,戴那久金银宝石在头上,又沉又招偷,傻不傻!戏是假,戏里珠宝何必是真!”
程凤台怎敢私藏呢。
夏夜本就难眠易醒,加上起卧方便,得闻此声人们竟有不少披衣趿鞋出来看,看见凌晨街头,路灯朦胧,个戏妆长衫男人立在那里唱戏,另有人痴痴地听。他们也不怕二人是野鬼或者疯人,因为全被戏音抓住心
程凤台赞同:“傻透。”
商细蕊又道:“钱也满,名也满,还挖空心思唱戏给世人听。世人终归更喜欢俗戏,那些够上榜尖,得意之作,他们就不大捧场。”商细蕊说世人,指是他戏迷们,他与杜七等文人混多,艺术审美总是高过戏迷截子,而公演卖票,可不能仗着这截子胡来。千年梨园饭碗,吃正是个俗字。道理说来都懂,难得听见商细蕊抱怨,原来他身上也是沾点文人气。他继续说:“花钱闹z.sha,捧是他们,听见风言风语,传闲话疑心、毁也是他们。偶尔出点差池,他们还要打,骂,编排。他们爱着商细蕊唱出来杨贵妃杜丽娘,倒对商细蕊这个人又打又骂,打碎石像哪来影?傻不傻?傻,他们更傻!”
程凤台摸他脸:“没喝酒啊,怎说醉话?”商细蕊回头,双清亮眸子。他把唱戏看得非同小可,堪称世间第尊贵业务,戏迷们则是衣食父母,伺候得尽心诚恳。这晚却做反常事,说反常话。可知近年发生事,特别是戏迷们舆论,真正寒商细蕊心。他是心事粗糙,但不是块铁板,他知道疼知道气,知道踌躇和反思,也会心灰意冷,皆是人之常情。程凤台隐隐感觉到这份醒悟底下藏兆头,怕自己信,故意说:“你这样讲,让真正爱你捧你人听伤心。”他拖慢脚步:“肯定还是爱你捧你人更多点。”
商细蕊笑出张天真脸:“二爷,唱戏真好。站在台上,就把打骂人都忘。”
程凤台心里有无比爱惜:“那你就直唱下去,多高兴啊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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