她痛苦地皱着眉,压住心口,低头努力地呼吸,等缓过来才意识到天色都黯。下床推开朝北窗,外面风停,台风似乎真已经撤离,燠热暑气将卷土重来。
二楼走廊里突然响起孩子哭声,紧接着是二姐声音:“这种破破烂烂来历不明小孩为什要往家里面带?!是不是那个宗医生早上带来?你们还合力瞒?”
“什叫来历不明!”清蕙手抱着婴儿,手护着身后幼童,年轻面庞上绷起怒气:“你这是阶级歧视!”
“盛清蕙!你今天敢把陌生人往家里带,明天他就有胆子偷空你首饰盒!不信你试试!”二姐副经惯风浪架势,“快点送出去!”
小男孩被她骂得瑟瑟缩缩往后躲,忍着眼泪求饶:“会、会走,求你们、求你们救救弟弟……”
宗瑛对上他视线,对方同样副倦容,她说:“好。”
他耐心征求她意见:“回公寓还是留在这里?”
宗瑛不想再奔波,她说:“这里。”
盛清让送她上楼,临关门,她讲:“盛先生,你也注意休息。”
“还有些事要办。”面对突如其来关心,盛清让稍稍别过头,接着说:“那先走,傍晚会来接你。”
吧?”
鲜奶虽然不是最好选择,但眼下也只能如此。宗瑛点点头,清蕙马上就起身出门。
老四抽完烟,拿起点心碟子口个地往嘴里塞,迅速吃完又猛饮杯茶,突然起身走到宗瑛面前:“国难当头,宗小姐有没有想过与其在这里围着个人服务还落埋怨,不如去战区医院救更多性命?”
他对宗瑛邀请是有预谋有把握,毕竟个在落难时也不忘扶弱人,道德层面自要求绝不会低。
宗瑛稳稳端着茶杯,抬起头看他。
清蕙心软得厉害,低头看怀里婴儿,抬头就继续顶撞二姐:“这个小孩身体很差,送出去说不定就活不下来!”
二姐却仍副铁石心肠,毫不妥协:“你个吃家里用家里千金小姐,不知人间险恶,只知存天真当饭吃!”
她话音刚落,底下佣人喊道:“二小姐,姑爷到!”
二姐瞪眼清蕙,指指她命令道:“租界福利院是白建吗?限你三天之内送过去。”
她讲完马上下楼,清蕙领着孩子站在走廊里,怒气正盛,
宗瑛没说什,他又强调:“定会来。”
宗瑛关上门,倒头就睡。
她早习惯倒班生活,这个时间入睡点也不难。
然而白日睡觉,素来梦多。
梦到个阴森森生日会,又梦到台失败手术,醒来时满头是汗,心率快到超负荷。
此问已经关乎自利益和职业使命,甚至涉及个体性命高低贵贱,抛开她不属于这个时代不谈,就算她生于斯,面对这个问题,时也很难给出答案。
气氛陷入沉滞状态,盛清让代她回道:“宗小姐很快就会离开上海。”
老四应声“是”,又说:“明哲保身,很好。”他说着系好风纪扣,头也不回地走出盛家客厅。
很快,公馆门外响起汽车发动声音,再然后,只剩片蝉鸣。
宗瑛突然转头看眼背后悬着全家福照片,盛清让走到她旁边,俯身问道:“你看起来很疲惫,需要先休息下吗?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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