这令盛清让陡生慌乱——他担心宗瑛没有按时来,更担心她在路上遭遇什麻烦。
跑下楼,夜风将阻隔阳台窗帘撩起,细细缕月光便趁机覆上地板。
他愣,快步走过去,终于在阳台里发现沉睡宗瑛。
她头挨着椅子,月光铺满侧脸,明晰线条平添些柔和。
盛清让手里公文包还未放下,动不动站在藤椅前看着她,过许久,颗心才恍然放下,后知后觉地叹出口气来——幸好。
儿时暑假,午觉漫长,醒来就到傍晚,常常能闻见公寓里这种被蒸整日闲散气味。
那时妈妈讲她:“暑假这多时间,你为什总是用来睡觉呢?午觉睡太多也许会变傻。”
她就理直气壮回“可是作业都写完呀”,然后抱上西瓜跑去阳台,边吃边看日头下沉,总有莫名圆满和踏实感。
她止住回忆,走向阳台,暮光笼罩下城市即映入眼帘。
没有数十年后高楼林立,站在六楼即可居高临下,视线所及几乎片低矮。战时限电城市,不复往日不夜喧嚷,每块屋瓦下人,都必须面对这骤然冷清与未知将来。
旁站着,小身板挺得笔直。
宗瑛只身站在镜头外,安安静静地看。
突然,清蕙又唤她:“宗小姐,你也起来呀!”
宗瑛倏地回神,委婉拒绝这个提议:“不习惯拍照,你们拍吧。”
清蕙略表遗憾,但很快又进入拍照状态,在照相馆老板指导下调整坐姿与面部表情。
他不忍打扰,但放任她睡在这里,是对脊柱不好,其次容易着凉,另外时间也不早。
他俯身打算唤她,声“宗小姐”还未出口,宗瑛却突然噩梦惊醒般睁开眼,眸光里尽是惊恐——
她呼吸有刹失律,下意识伸出手就去抓,只听得有声音在反复同她讲“没事宗小姐,没事”
公寓花园里不再有孩子嬉闹声,上楼前叶先生就讲:“们这里住多是外国人,以前交关热闹。现在呀纷纷退租回国,倒下子冷清起来,相当不习惯,你看这沓沓晚报——”他说着举起好几日都无人要报纸:“订来给哪个看呀!”
宗瑛站在阳台上看夕阳沉落,心中不再有儿时踏实与满足感,替而代之是种无力几分茫然。
能做什、该做什,她无从把握——对她而言,这个时代是不得变更尘封历史,贸然地对它动手脚,哪怕只是分毫,说不定也会酿成无可挽回过错。
她静静等,等到暮色四合,等到整座公寓都沉寂,盛清让回来。
家里漆黑片。他按亮灯,餐桌前、沙发里空无人;又匆匆上楼,在客房里也未寻到她身影。
照相馆内派风平浪静,空气里隐约浮动着香水味,午后阳光顺门缝爬入,照片定格刹那,宗瑛径直走出门。
作为个外来者,她不该在这里留下太多痕迹,是时候回公寓。
她和清蕙在回去路上买到些新鲜出炉司康,到699号公寓时,清蕙分半袋给她,又问:“宗小姐,你真要在这里等三哥哥吗?”
“恩,同他讲好。”宗瑛接过纸袋,又看看两个睡熟孩子,欲言又止地下车回公寓。
黄昏愈近,她进屋便捕捉到种久违熟悉味道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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