月末上海连绵阴雨,连向日葵也带上潮气,尽管如此,花瓣却仍然饱满明丽,成为灰白天气里始终新鲜抹生机。
宗瑛重新用报纸包好向日葵,回答道:“很重要人。”
九月最后天,上海还在下雨,到傍晚,雨也没停。
长假即将开始,城内堵车比起往日更严重,窗外霓虹被雨水糊得片红片绿,宗瑛拉上窗帘,披件开衫走出病房。
她问盛秋实借台连接外网电脑,登录邮箱,下载薛选青数日前发给她那封关于严曼高坠案资料,打印出叠来准备再细细看遍。
盛清让频繁奔波于码头和市郊工厂,琐务缠身,早在几天前某个深夜,宗瑛担心他往返路远耽误工夫,便讲:“你不必天天过来,在医院十分安全。”
果然,那晚之后,宗瑛就再没有见过他,只有床头柜上用旧报纸包向日葵花,始终都很新鲜。
是日清晨,来送药早班护士看着床头柜上花说:“你这个向日葵不插水里也不会枯呀。”
旁边个实习医生立刻讲:“哪里不枯啊,那个老派先生每天半夜都要来换,有时候三点钟,有时候四五点钟,送完还总要到诊室去问问情况,光亲自遇到就有三次。”
宗瑛仰头吞药,看向那个实习医生:“问完就走吗?”
也饮尽,薛选青搁下纸杯:“真是可气。”说完手机突然来电,她快步走出去接电话:“对,那个案子是在跟……”
经薛选青这提,宗瑛想起严曼去世后他们争夺遗产嘴脸,“不是自己东西也惦记”这种情形,她原来早就见识过。
如果那时是深感厌恶,那现在也只剩寒心。
薛选青挂电话折回来,临走前快语道:“有点活要干,去去就回,你这段时间就当休假补觉,放宽心休息,再有人来烦你,就去揍他。”
她事情紧急,却还不忘宽慰宗瑛。这世上逢场作戏、各取所需过路朋友多是,真心为你考虑、盼你好人却寥寥无几。
病房走廊里有饭菜加热味道,宗瑛拿着资料边走边看,忽然有人从后面拍下她肩——
宗瑛霍地转头,只看到个穿护工服中年女人,有点眼熟,好像在哪里见过。
她轻蹙眉,对方讲:“你还记得
“对,感觉好像每次都很匆忙,你不晓得呀?也难怪,他来时候你都已经睡着。”实习医生讲完又八卦道,“他是你什人呀?”
宗瑛伸手拿过那支向日葵,打开用来包裹花茎报纸角,看到报头和日期——
“ws”(字林西报)
“ber29,1937”(上海,星期三,1937年9月29日)
是他那边昨天日期。
宗瑛很珍惜如此缘分,见她关上门,默不作声看会,随后视线又移向案头支开得正好向日葵——
是盛清让昨晚带来。
日子天天过,医院住久,隐约像回到作为住院医生时候,每天呼吸空气总有消毒水味道,外面救护车声音总是刚歇又起。
九月末上海派悲秋模样,好在有国庆长假可盼,连日雨天也就没有那可憎。
七十多年前上海,战事愈惨烈,码头车站连遭轰炸,内迁之路越发难走,但为免工厂资敌,仍得硬着头皮走下去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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