丁长盛刚到,还在收拾行李,边收拾边考丁碛问题,涉及到知识点跨各个领域。
比如:“白日依山尽”下句是什?五五二十五,那五六呢?
诸如此类。
丁碛在边上站着,又黑又瘦,六七岁人,只四五岁身量,还剃个瓜皮头。
九六年,南北差距和城乡差距都还很明显,从穿衣打扮上就能看出来:般说城里人,叫“洋气”,乡下人,就是“土里土气”。
大人们也会说到她,感伤地摸着她脑袋,说:“囡囡可怜,刚生下来没几个月就没妈。”
她在心里翻白眼:可怜吗?她没觉得啊,她没享受过有妈福,也就不觉得没妈是苦。
“丁碛”这个名字,就是在那些闲话里听到。
据说,这是个没爹没娘野孩子,是丁长盛大冬天在距离碛口镇不远处黄河边上捡到,捡到时候人快冻死,身上还结着泥黄色冰碴子,没办法,黄河水实在太黄。
丁长盛那方面不行,和婆姨过那久,都没能生出个孩子来,就把这个捡当儿子。
所”,规模挺大,据说是小学校改,有三层楼高,每层尽头处都有公共厕所。
住下之后她才发现,父亲和那些已经入住、以及即将入住客人们,都是认识。
她猜可能是请客吃饭,要连吃很多天那种,她喜欢这种场合,因为犯错不会挨打,只要虚张声势地嚎声,那些可亲叔叔阿姨们就会护住她,说:“算算,小孩子嘛。”
然后给她塞上两块糖。
她每天都在招待所里溜达,这屋蹭勺麦乳精,那屋讨口桔子水罐头,顺便听他们说各种闲话。
丁碛很土气,土腥味扑你脸那种土,而且还笨,背不出“黄河入海流”,想很久,才答出五六三十。
丁长盛又问:“什叫‘挂水湖’啊?”
丁碛嘴里像含着面坨坨,答不出来。
她忍无可忍,大叫:“挂水湖,就是通过条细管子,能连接
……
过两天,易九戈跟她说:“你不是嚷嚷着在这没小朋友玩吗?今天有个姓丁叔叔来,带个小哥哥,就住楼。”
她知道是哪间,楼只有右首尽头处那间还空着,于是飞奔而去。
易九戈还以为她是没小伙伴,这几天闷坏,其实不是,她就想看看捡来孩子长什样,幼儿园里有各种传闻,比如捡来孩子男不长小鸡鸡,但女长,再比如半夜十二点,野孩子就会被打回原形,般是黑色猫,功力更强点,是雪白黄鼠狼。
到门口,她没直接进去,只先探进点点脑袋。
大人们聊八卦不避她,以为她小,听不懂。
其实她听得懂,而且她还坏。
不是那种心机龌龊坏,是小孩子人云亦云那种势利眼:大人们聊天时咒骂谁、唾弃谁、瞧不起谁,她也会如追赶时尚潮流般,立马跟上。
所以懂事之后,每当有人说小孩儿“纯洁无邪”,易飒都嗤之以鼻,她做过小孩,有发言权,小孩儿没有灵魂,只是镜子,忠实拷贝着身周切,有样学样,最易“邪魔入体”。
有些感伤人写文章,说是想“永远做个天真孩子”,她不想,她更喜欢有主见有锋刃自己,永远做个孩子多可怕,张白纸,只能让别人抹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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