陈秃忽然想起,今天好像是19号。
每个月,总有那几天,惹她是件很不聪明事。
他马上解释:“童言无忌,童言无忌。乌鬼在屋里,喝大酒呢。”
易飒走进屋里。
这个社区“诊所”,更像个搞药品批发黑超市,中间张带抽屉破办公桌,靠墙那几面都是货架,层层,顶到天花板,每层都放许多塑料抽盒,里头盛着胶皮手套、医用纱布、针管注射器、感冒药等
铁皮船停在船屋梯子边,这梯子直上直下,通到二楼。
易飒爬上梯子,陈秃俯下身,候她爬得差不多,把把她拉上去。
这儿视野算高,但也高不到哪去,望不到她水上屋。
易飒四下看看,问他:“乌鬼呢?”
陈秃笑嘻嘻:“你来。”
横批是出入平安。
门楣下悬个葫芦,铜葫芦,代表“福禄”,也代表“悬壶济世”。
易飒低头往船舱里看,想找块小石头。
这带,只少数几个人知道,那葫芦里,还有几丸铜丹药,葫芦制作者显然是务求细节逼真,看不见地方都有板有眼。
所以她把这葫芦当门铃用,砸块小石子过去,扔中,会叮呤咚咙响。
边漾着各色生活垃圾,这儿是贫民窟版水城威尼斯,临近住所之间没有桥,想见面,要喊话,要游泳,要乘船。
越往中间地带走,人声越密,有人往湖里撒尿,有人大头朝下跳水,有小孩肩上扛着花蟒,摇摇晃晃地走,还有男人揪着女人头发,狠狠抽耳光。
女人尖叫,然后奋起厮打。
还看到些生面孔,蹲在船舷边盯着她看,目光警戒、冰冷,透着威胁意味,法令纹深如刀疤,她咬根木烟枝,拿打火机点上,很轻蔑地回视过去。
她是老住户,有理所当然优越感。
他引易飒走到边沿处,从这往下看,可以看到楼层板尽头围起圈铁网栏,里头横着两条笨重肥厚暹罗鳄,大小都趴伏着不动,大近三米,小米多。
陈秃说:“喂阿龙阿虎。”
说完,自以为很有幽默感地笑。
笑到半,不笑。
易飒正斜抬起眼看他,眼睛自然收窄,且细且长,那目光,让人想到呲呲吐信蛇。
可惜船舱里没小石子,她只好叫他:“陈禾几!”
很快,门里匆匆走出个中年男人。
他穿露胸腹风凉对襟褂子,膝上束口灯笼裤,头发飘飘,长到脖子,但低头,脑门至头顶心那块油光锃亮,都秃。
陈禾几,就是拆字陈秃,这名是他自己起,既隐晦地点明本质,又为自己留面子。
他低头向着易飒挥手,语气里不无惊喜:“伊萨,你回来啦?”
忽然瞥到行李包拉链口里插那个纸卷,顺手抽出来看,寻人启事是打印,只最底下拿水笔写个电话号码,老头叫马跃飞,来找女儿马悠,说是年前失联。
越南人见她看得仔细,忍不住说句:“那老头来几天,见人就发,也拿过。”
易飒正想说什,铁皮船拐个弯。
眼前出现幢两层船屋,二楼大门敞着,门两边贴大红纸毛笔字对联,不知道是为省纸还是在国外切有那个意思就行,两边加起来才八个字。
四季吉祥,帆风顺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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