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干净”这两个字上,落重音。
乌鬼垂下头,带锐钩薄喙反复推拱那根牙刷柄,然后挪动脚蹼,不慌不忙,从边沿处下水,很快向远处游去。
易飒想问丁碛要不要道,如果心里害怕,她可以个人去跟,话还没开口,他已经上船。
乌鬼路游向外围,有时头埋进水下,背脊在湖面上划出白亮水线,船就缀在线尾,直紧跟。
中途经过自己船屋,易飒停船进去拿东西,出来时,左手拎工具包,右手拎桶柴油。
丁碛像是早等着这句,抬手就递过来。
“洗过吗?”
“没有。”
易飒把断口尖锐牙刷柄拿到眼前细看:“捅到肉,有几次?”
“十三次。”
易飒在丁碛出事地方蹲下,手电光扫过他用力时掰劈裂木板,也扫过露台下微微晃动、并无异样水面。
不远处,乌鬼肃然直立,羽翅紧收,只两只绿莹莹眼睛里煞气弥漫。
易飒关掉手电,回头看黎真香:“香姐,送你吧。”
黎真香住离这有段距离,以往都是晚饭过后收拾完搭船走,今天被丁碛这事搅,误时候。
***
有人要对付丁碛:“他这刚来,不至于得罪什人吧?”
易飒垂下眼,丁碛恰抬头看她,两人目光中途交汇,像过回太极推手,互掂轻重之后旋即收回,各自心领神会。
她回答:“去看看,他这伤,你再给打个狂犬疫苗吧,保险。”
***
易飒手打大手电,手拎着合金钢细棒球棍,在平台边沿且走且看。
看来这行程不短。
事实也确如此,快到大湖深处时,油箱见底,推进器歇工。
马达声停,大湖上就静得可怕,易飒起身给推进器加油,乌鬼像是通人性,停在不远处等,等她加好,才又继续带路。
又走段,乌鬼忽然停下。
“十三次都没血?”
她边说,边把牙刷柄送到鼻端。
这次,她眉头拧起,过几秒才开口:“有点臭。”
丁碛笑笑:“是死人腐臭吧?”
易飒没看他,把牙刷柄托到乌鬼面前:“别乱说,这大湖向干净。”
送完黎真香回来,浮村里大多数人家都已经灭灯,船屋旦没光亮,就只剩下黑漆漆轮廓。
大湖悄静,小船马达声又闷又低,搅着水花,七拐八绕,又绕回陈秃船屋前。
陈秃已经睡下,船屋黑大半,只杂物房敞着门,亮盏晕黄孤灯。
门口近水边沿处,乌鬼和丁碛肩并肩蹲着,丁碛在抽烟,烟灰弹进脚下水里。
易飒把船靠过去:“牙刷柄给。”
这棒球棍中空,分量不算重,但因为金属材质,击打出去很有斤两,再兼细长好看,基本不占地方,很适合女人防身。
易飒这根,白天扔船里,晚上倚床头。
那个摸进她房里男人,条腿落下残疾,就是拜这根棒球棍所赐。
黎真香远远跟在后头,尽量远离靠水边沿,胆战心惊提醒她:“伊萨,你离水远点,万有人再冒出来……”
黎真香开始念念有词,她信奉越南本土宗教高台教,这教派兼容并包,东西方诸神共处,供奉释迦牟尼、耶稣,也供李白、莎士比亚、牛顿,她每次心悸求神保佑,都要念叨七八个名字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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