变神采。他眼睛从全场扫过,马上会抓住对面昏暗中另双眼睛。日子久,阿玫不看也知道那是奥古斯特眼睛。以奥古斯特逻辑,他来看阿玫唱戏,是为让自己看透阿玫。和看电影个道理,重复看它便渐渐退到局外,便破除它魔咒。然而奥古斯特对舞台上幻化成无数个美丽女子阿玫,直被困在意外中。再再重复,再再意外。
这或许是奥古斯特30年前看阿陆感受。因为阿陆生命完全没留任何印痕,想试试拿阿玫来重演阿陆。
天晚上阿玫下台来,打算卸装,股突如其来血从鼻腔奔流而出。阿玫用只手捂鼻子,血却从指缝狂溢。他想呼救,但灌进嘴里血要淹死他似,连喘息也艰难起来。他抓住铜面盆,鲜红激流落在盆底,发出柔和敲击声。他主要是怕毁身上白衣白裙,这套行头花去他个半月工资。铜盆里血上涨到半指深浅时,门开,奥古斯特出现在门口。他极少到阿攻化妆间来,他把这个看成教养。阿玫手端着盆,另只手正慌乱地解脱戏服。奥古斯特在阿玫半溶解视觉中是个幽灵般影子。
奥古斯特抱着阿玫,在散发着鱼腥唐人街上东跑西跑地截出租汽车,身都是阿玫血,看去极像他刚杀这美丽戏子。这样血淋淋两个人很快招来警车。警车把他们送进急救室。小时后奥古斯特抱着阿玫走出医院。阿玫体重也轻似,绵软地贴着奥古斯特。有洁癖奥古斯特在荤腥鲜血气味中阵阵作呕。他在医院附近找到个客栈,把阿玫在床上摆好,开始清洗阿玫和自己身上冷冰冰血。阿玫在昏睡和昏迷之间,头脸还是杜十娘,两颊各有两片校形桃红,上端对叶形黑色是美女面谱上眼睛。极其对称桃红、黑色中间劈出道粉白,它在下端扩展成个三角形,三角中心,便是那粒红豆嘴唇。奥古斯特惋惜那红豆在揩血时给揩去,不然这张以夸张起始以省略终止怪诞美貌便完整。奥古斯特从来没有这份距离和时间上充分允许,来看脂粉表层和脂粉之下双重阿玫。
接触中国传统戏剧,是在六岁。两个表姨和个表姨婆都在居住小城戏班里。她们年到头穿黑色灯笼裤,看你眼神绝对不是普通生物眼神。那眼神刹那间似有1000瓦亮度,并有个刹那绝对凝滞,把你摄取下来。她们腰里系根红布做带子,中间段纳密密麻麻针线,于是结实过牛皮。红带子从腰前绕向腰后,左手拽住右边端,右手拽住左边,再向两个方向用力拉去(同样方式若去勒根颈子,那颈子会刻不容缓地断气)。那样勒她们自己时候,她们脸上几乎杀气腾腾;她们腰便急骤地在你眼前细瘦下去,细得残酷,不近情理。然后她们戴上两条米来长水袖。水袖原本是白,看见时候,它们是种污糟糟中性颜色。有个木鱼和面小锣在某处“嗒嗒嗒嗒台”地敲,她们便让两个肮脏水袖起舞,舞出哭、笑、快乐或愤怒。水袖划出情绪符号对于是神秘极。她们用小嗓咬文嚼字,比划着祖祖辈辈编辑下来水袖语言,就那样近在咫尺地看着她们下凡或飞天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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