顾怀昭愣下,他明明就站在这人面前,抬眼就能看到。想半天,还是猜不出个所以然,只好往前迈步,见应雪堂动不动,於是又靠过去步。
应雪堂这才把目光施舍似落到他身上,轻轻碰碰顾怀昭脸上伤,嘴里嘟囔句什麽。
顾怀昭隐约听见他问是:“疼不疼?”却不能确信,久久不敢回话。
应雪堂摸半天,才记得拿出药瓶,只是手指蘸好药,却直不好意思往那人脸上涂。隔毫厘距离,悬空比划好久,直到顾怀昭脸上都微微发痒,才胡乱涂几下。
应雪堂替他上完药,仿佛做完件大事,长吁口气。两人沈默半天,应雪堂忽然抬起头看著顾怀昭,小声笑:“师弟,你剑法真厉害,真,都比不过你啦。”
顾怀昭回去後昏天黑地睡觉。他睡醒时天已经黑透,屋子里没有点光,那床厚重棉被至今没有被自己捂出点温度,仍冰冷如铁地压在身上。
有短短瞬间,顾怀昭根本分不清自己在那世,在那年,是阳间人还是阴曹鬼。他逃也似下床,抖著手把蜡烛点燃,然後端过铜盆,盛满清水,仔仔细细地看著水中人脸。
圈圈水纹中,是顾怀昭十四岁时脸。他继承母亲容貌,尖下巴,细长双眉,颇有几分清俊,但因为眼中唯唯诺诺光,那张脸显得格外平凡。只要是双眼未盲人,恐怕都不会认为张著这样副尊容人,将来会大有可为。
顾怀昭深吸口气,捧起盆里清水,飞快冲洗几遍脸上剑伤。几个时辰没有上药,伤口已经自己止血,深点地方还结出血痂。他明知道这样小伤,即便留下伤疤,也是浅浅道白痕,但看著水中人影,面目平淡,脸上还带著悲惨剑伤,不由自主红眼睛。
应雪堂来时候,顾怀昭又在练剑。他向师父求把带剑穗铁剑,长三尺,重八两,整日整夜背在背上、握在手里。
隔著这丁点距离,顾怀昭像是失魂魄似,木讷地盯著应雪堂笑容。上刻还觉得应师兄简直好看得摄人心魄,下刻又觉得更摄人心魄是应师兄那几句话。
顾怀昭呆在那里,不知道过多久,才怔怔地问:“师兄方才说过什麽话吗,好像听错……什麽……”
应雪堂忍不住捧腹大笑起来,以往芥蒂仿佛扫而空,他笑好阵,才把顾怀昭按在後院石凳上:“好好喘口气,会再陪比试几场,总算找到个对手。”
应雪堂踏入後院时候,顾怀昭正反反复复地练著招“千里同风”。
往前疾冲,剑回刺。
往前疾冲,再剑回刺。
由於练得太久,顾怀昭已经上气不接下气,那招剑势只剩惨烈。应雪堂在旁沈著脸叫他好几声,顾怀昭才回过神来。也不知是体力透支,还是对应雪堂天生畏惧,顾怀昭往剑鞘里塞几次剑,才成功把剑归入鞘中。
应雪堂眼睛盯著旁老树,生硬地落下句:“让看看你脸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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