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进客栈,就看见大堂里满是刀剑在身江湖客。
顾怀昭撩起衣摆,坐到张空椅上,叫过小二,要碟盐水花生,壶浓茶。正逢隔壁桌客人在把酒寒暄,说江湖事,见他们说得兴起,顾怀昭忍不住端起茶碗,多看几眼。
朝南坐著侠士使把折扇,画名花美人,朝北坐著使把银鞘长剑。顾怀昭只觉这两人都有些面熟,偏偏想也想不起来。
就在这时,那使扇说:“高兄,大夥都是为围剿恶贼去,不知谁能拔得头筹。”
姓高朗声笑:“刘老弟何必自谦,这次去不少青年才俊,但谁有你功夫练得扎实?”
醒也无聊,醉也无聊。
他见过斑斓世界,青山绿水,云中花,白衣胜雪美人,如今只能望空捉影,每日,每个时辰,都要咬牙去熬。
五年慢慢过去,顾怀昭硬著头皮路熬下来,熬得右手已经能提些重物,左手剑法运转随心,他实在熬不下去。
眼前全是纷乱人影,耳边尽是依依离情,然而当年把话说得太绝,没有回旋余地。
顾怀昭甚至梦到有朝日,师兄报大仇,他横剑划,把眼睛划瞎,两人再天长地久地呆在处,未曾违背誓言。
过去。
他在片黑暗中沈沈浮浮,撞见许多不相干闲人,重演许多事,唯独没撞见应雪堂。
眼看著这场梦越做越长,顾怀昭不禁出身大汗,只觉这梦境太过枯寂无聊,每过刻都是煎熬。
他忽然醒悟过来,这不正是自己余生吗?
顾怀昭这昏睡,足足过四五日才醒,醒来时已经身在医馆。许大夫端药进来,给他说番来龙去脉,说自己是如何把顾怀昭从路边捡回来,也说起芙蓉庄大火事情,偌大庄院,夕化为尘土。
“哪里哪里,小弟怎比得上高兄!”
顾怀昭听他们这样巴结奉承,便有些懒得去听,个人用右手去夹碟里花生,第颗落在桌上,第二颗落在地上,到第三颗总算送入口中。
顾怀昭拿左手握住还在微微发抖右手,亲眼看著这只手又恢复些,正有些雀跃,那边刘姓少侠却转
然而到下半夜,顾怀昭又总是梦到师兄已经死在异乡,自己不在身边……是自己弃绝他。
是,为何易三娘那般对他,他没有十倍百倍地报复回去?反倒是师兄来救他,要受自己冷眼?
情越深,心越窄,对陌生人大度,对至情至爱反而苛刻。早知道就好好听应师兄把话说完,说不定都是误会场。
眼看著怨愤如潮水褪,相思如潮水涨,顾怀昭不由庆幸满腔心事无人可倾诉,心中事再如何丢人,也算不得丢人。
等又年过去,入春,医馆生意繁忙起来,顾怀昭背著铁剑,替许大夫到邻镇挑选药材。
江湖中又开始打打杀杀,件件传闻都与顾怀昭无关。
他伤势沈重,要养好并非朝夕之事,好在许大夫颇有医者仁心,只让顾怀昭帮手做些杂活,以充医资。
半年过後,顾怀昭右手皮肉终於长好,他开始用右手枝枝分拣药材,只盼有朝日,手指能自如屈伸。
等入夜,灯火寂灭,蝉声聒噪之时,顾怀昭又将右手束进腰带,试著练几招紫阳剑法,权且消磨时日。
白日太长,黑夜也太长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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