赵杀把这句话在心里咀嚼几回,眼前亮,仿佛是正断着悬案,忽然窥见朱笔笔尖上开出朵花。
然而赵判官并不敢真信,迟疑道:“你落泪?”
他话出口,自己先懊恼起来。此话问得太过荒诞无稽,许大夫如今郎心如铁,哪里会像初初相识般,为他拈酸吃醋,淋雨流泪。只怪他心猿意马,兼具昏庸耳背……
然而万、万是真,这凉风枯草旧亭冷夜,该有多芬芳鲜妍?
许大夫霎时间心跳如鼓,几乎误以为两人之间,牵扯着月老钦点、天造地设段因缘。
而赵杀还嫌不够,专门在月色明亮处立着,着身笔挺蟒袍,露张端正俊容,拿最做小伏低语气哄人,殷殷问他,累不累?
许大夫颗心似疑非疑,似醉非醉,若非他被这人辜负得多,又牢牢记得数十桩王爷强抢民男旧事,只怕早已把龃龉抛到脑后,执起赵王爷手,红着眼睛大诉衷肠。
幸好被辜负得多……
这眨眼工夫,许青涵就把这来龙去脉重头回想遍,面露决绝,心底也有几分计较。
小跑几步,气喘吁吁地到跟前,忽然近乡情怯,脚步再也迈不出去,隔着丈远,迟疑唤道:“青涵,回来。等多久,累不累?”
许青涵惊之下,猛地抬起头来,赵杀这才发现许大夫双眼通红,依稀是哭过回。
可他依旧不敢凑上前去。
许青涵望着赵杀,双目瞬不瞬,眸中情意哪里遮掩得住,隔半晌,脸上才勉强挤出些许决绝之色。
他自然不能叫这人知道,他晌午本欲出府,曾在门缝中窥见这人身影,只眼,就搅得他心海生波。
他把双眼睛恋恋不舍地从赵杀脸上挪开,装作无动于衷,冷笑道:“王爷好手段,偏偏挑这个时辰出来,怕是故意设局,专等许某在亭里露破绽,好来拿捏许某。”
赵杀在旁眼巴巴看许久,好不容易盼到许青涵开口说话,顿时喜上眉梢。直至许大夫目光灼灼地瞪过来,赵王爷才想起先前那句话听得不甚明白,讪讪地问:“什破绽?”
许青涵面色沉,愈发羞恼起来:“你明明……看见……”
他虽是勃然大怒,因为话说得含糊,赵王爷听在耳中,居然不怎害怕,仍是茫然问道:“青涵,你露什破绽?”
许大夫气得背过身去,愤愤道:“你看落泪,才肯出来见……王爷难道不认?”
好不容易想到照面后要如何开口,要如何遮掩,要听到怎样话再回心转意,这人却掉头就走。
当他魂不守舍地回屋,那人又递来拜帖找他,帖中几句寒暄过后,就尽是些“腥风掀案牍,债册起飘扬,仰头看血月,阿青像月光”之流文理不通歪诗。
他不过是反反复复把拜帖看过十几回,把歪诗牢牢记住,天色居然就黑。
等他奔赴凉亭,桌上只剩下半壶冷茶。
樽中月影晃荡,袖里两手冰凉,最是心凉如水时候,赵王爷于这千秋万载之中,于将军府后院荒野中,没有早步,也没有晚步,刚巧冒出来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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