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说完这句,歪着头想想,就自己勒住缰绳,把车速放慢下来,睁着双水光流转醉眼,开始往平坦大道上开去。
赵杀骤然听见这话,心肝脾肾灼灼如火烧,满腹柔肠又软得像春水,他本打算凑上前去,多和许大夫说几句话,无意间看到自己手,发现手背上不知何时多两枚桃花印。
赵王爷揉揉眼睛,再看时,手背上依旧开着两朵并蒂桃花,朵是半枯半开白桃花,朵是瘦骨伶仃黄桃花,许是照看不力,这两朵奇葩都芳菲歇去,稍带病容,略显可怜。
赵王爷心跳下,侧身看,是星眸微醉许大夫;回头望,是厚重道车帘布。
昔日徐判官赐印时候,千叮万嘱道,见哪朵桃花印,就要去找哪位债主还债……可徐判官从未点拨过他,要是有朝日,债主同时找上门呢?
风吹开布帘空隙中看两眼,看到这样许大夫,胆子又吓破,乖乖缩回车厢深处。
许青涵把马车越驾越快,恰逢酒意冲头,嘴里随口吟诵起医书所载:“天有日月,人有两目。地有九州,人有九窍……”
他在车外白衣翻飞,长发飘扬,车厢里却是上下颠簸,赵杀个人照顾自家弟弟,眼看着赵静枕着他膝盖,被颠得难受,时不时轻咳几声,忙不迭换个姿势,只是他搂肩、揽腰、双手环抱,诸般姿势都试个遍,赵静却始终昏迷未醒,咳得苦不堪言。
赵王爷只好罔顾生死,把装貂裘皮袄棉褥包袱扯开,将赵静放在软和皮草堆中,自己挑最素雅件雪色貂裘披风,颤颤巍巍地坐到车外,给吹半天凉风许青涵系上。
许大夫斜瞥他眼,双目通红,已是醉得深,鲜润嘴唇张,却吟起另外首诗:“腥风掀案牍,债册起飘扬……”
好在赵杀今时今日,心中已无半分高升侥幸,想到无论怎样做都是千般错,无论如何还俱是还不清,他仅仅犹豫半炷香工夫,急出层薄汗,红两个眼眶,就迅如雷霆地作决断,冲许大夫轻声道:“青……先生小心,不要着凉。”
他这路上,请许债主吃过鸡喝过酒,陪许债主吹过风吟过诗,倒是阿静……有许久、许久未说过话,只求青涵不要怪他。
赵杀反手撩开车帘,弓身钻进车厢,细细分辨时,赵静果然比先前呼吸重些。
赵王爷分不
赵王爷把自己脸上挡风防霾布巾又拉低两分,也小声念起来:“仰头看血月,阿青像月光。”面念着,只手已经不甚规矩地伸出去,想同许青涵道勒住马缰,叫车稍稍驶稳些。
许大夫纵然在醉中,脸色变,手猛地躲。
正要发作时,看到这人眼睛鼻梁都颇为顺眼,与意中人像个十成十,这才带着醉意,放他马,定定望着前方,在风中轻声续道:“天有风雨,人有喜怒。天有雷电,人有音声……”
他醉得这般厉害,恐怕已经不记得,自己刚刚在不经意间,夹杂念谁诗。
赵王爷再如何驽钝,许青涵所求何事,属意何人,此时也尽数懂。只是赵静偏偏又在车厢里苦苦咳起来,赵杀颗心悬在两处,本想开口说些什,许青涵已带着醉意,自言自语道:“他弟弟咳成这样,他要是听到,会伤心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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