坐十来分钟,代浪村村长站起来。四个村长也跟着站起来,谁都没拍屁股上泥土。他们得进村看看,有没有什能帮上忙。帮着合合眼,拽拽衣服,或许还有两个需要帮着结束抽动、呻吟、活受罪。
透过树枝叶看,五百十三个男女老少像是在野外扎营,齐睡着。土地淤透血,成黑色。血真是流得阔气,泼溅在树干和树叶上。有这家人,枪子都没有打散,血也流成股,从两块石头之间浅槽往稍低地方涌流,却过分稠厚,在石头边沿凝结出
朝天大哭。
枪声响。只是枪。人们看见村长倒在地上。什都是预先安排好,村长领头做好样日本人。村长妻子呜呜地哭起来,嫁给村长之前,她也对着母亲这样呜呜地哭过。现在她哭着就慢慢躺在汩汩冒血丈夫身边,就像新婚夜哭着躺在婚床上。她活着每天都没想过拧着丈夫意愿。女人们都呜呜地哭起来,村长夫人这样给他们做榜样,她们还想往哪儿逃。第二声枪响后,村长夫妇成双归去。
那个七十岁元老放下冲锋枪,看看相依而卧村长两口子。他们孩子全死在战场上,现在老两口赶去大团圆。接下来是那几个元老。他们站成排,背也不驼,个八十岁老头,嘴里拖出口涎,却也不减庄重。老人们很有秩序,个个来,如同战败后粮食短缺,排队领饭团子。几分钟之后,老人们晚辈们全聚拢到老人们身边,聚成永恒全家福。
不知为什人们渐渐安宁,每个家庭都以老人为中心聚拢起来。孩子们还在懵懂,但感到种奇特安全。安全感使直在嘶鸣婴儿们也静下来,拇指伸到嘴里,头慢慢地扭来扭去。
这时候个声音在叫喊:“多鹤!多鹤!”
叫多鹤十六岁女孩此刻瞪着双疯狂眼睛正看着这切。她看见外祖母孤零零地站在那里。所有人在此时唯恐惧是没有具自己骨血热热地贴着你倒下,再块儿冷下去。女孩多鹤此刻决不要这种天伦相依。家家抱成团,枪弹都打不开他们。枪手样子已经不像人,满脸满手鲜血。他枪法很派用场,偶尔有叛变集体人,魂飞魄散地撒腿朝广场外面跑,他子弹很轻巧地就追上他们。他渐渐有经验,好歹把人们撂倒。撂倒就好办。他子弹准备得很充分,够他把死亡双份地分发给每个人。
叫多鹤女孩看见枪手停下来,她听见什异样声音在很近地方响着,她已经辨别不出声响是她上下牙发出来。枪手东张西望会儿,抽出把插在腰间武士刀。刚才他射击成绩不理想,还需要他用刀返工。所有返工也完成,他看看刀,又用拇指在刀锋上刮刮,把它往身边撂。刀被热血泡软。他坐下来,解下鞋带,将它头系在冲锋枪扳机上,另头绑在块石头上。他脱下泡透血足有十斤重鞋子,袜子也是血红。他两只沾满血脚夹住连在扳机上石头,个打挺。
“嗒嗒嗒……”
过很多天,叫多鹤女孩子满脑子都是“嗒嗒嗒”枪声。
听多鹤颠三倒四叙述,五个村长先后跌坐在收过秋庄稼地平线上,跟初升太阳同高矮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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