她说句什。
张俭大致明白她在说什:为她多鹤,他差点失去笑。他刚想问她什意思,她又说句什。他明白她动感
都不如她张春美好,要上天,身体不好怎行。要上天?怎上天?开滑翔机飞上天。什是滑翔机?就是比飞机小飞机。
小环心想,真看不出来,丫头挺能自己打主意、拿主意,心里也那存得往事。前阵她跟邻居家女孩借件羊毛大衣,问她干什,她说穿着照相,原来是考试去。考试模样不能太寒酸,跟人家借体面衣服穿。想着丫头懂事体贴,从来没穿过好衣裳,小环心酸,赶紧找张俭存那几张钞票。她得给丫头买真正毛线,给她织件真正毛衣。她翻出床下鞋,双双地找,丫头跟在她旁边,告诉她考试经过,又说她爸出那大事故,她以为空军不收她。她爸等处分,她等录取通知,那些天她天天想上山去上吊。
“别扯,”小环直起腰,看着兴奋得眉毛跑到额头上女儿,“你爸出事能是故意?空军为这不要你那是空军没福分!”
丫头从班主任那里回来后,小环和多鹤都做些吃。大喜事来临,小环也是副“不过”破落户作风,把家里小半瓶油、碗花生米、四个鸡蛋都拿出来。她叫多鹤给孩子们做点日本好吃。没有鱼虾,就凑合炸些红薯、土豆、灯笼椒“贪不辣”。多鹤好久没这阔气地用过油,手也没准头,炸到半,就用光所有油。小环在走廊上小跑,到邻居家去借油,陆陆续续借三家,才炸完笸箩“贪不辣”。
晚上家人围着七八盘菜坐下,听丫头把考试经过讲遍又遍。她说她眼睛是全市学生里最顶呱呱,那个眼科医生鼻尖顶到她鼻尖上,满嘴蒜味快把她熏死,他那盏灯也没从她眼睛里查出毛病。她眉飞色舞,叽叽喳喳成只大喜鹊,有时还站起来比划,那手指不长手,儿童气十足。张俭看眼多鹤,多可怕,那双手是从她这个模子倒出来。
丫头让全家几个月来头次有笑声。丫头也让小环几个月来头次主动出去串门。她撂饭碗就带丫头出去买毛线,却在楼上走半小时还没下楼。条走廊四家,她家也不放过,敲开门就说:“唉,现在丫头跟你们是军民关系,啊?”“咱们小空军慰问你们来!”“瞧们丫头小样儿,要飞飞机,不知空军让不让她妈跟着去擦鼻涕!”
两个弟弟也重新抬起头,左右地站在未来空军身边,不时拉拉她辫梢。张家要出雷锋阿姨,邻居们热闹成团,然后那团热闹越滚越大。
热闹远。热闹下楼梯。多鹤对张俭笑。他看出她满足。虽然她不是句句话都听得懂,但她听懂“最好眼睛”“最好身体”,她为此满足,因为它们有半是从她这里来。
她把餐桌上空盘子收进厨房,张俭端只空锅跟进去。厨房灯瓦数低,他皱纹显得更深。她转过身,眼睛离眼睛只有半尺。她说她看见他笑,吃晚饭时候,他笑出声。笑出声?是,很久没看他这样笑。丫头出息,总算养出来个。是,出息。
“你咋?”他见她眼睛直直地看着他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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