多鹤还是不动。
“要不给它镶上荷叶边儿?”小环正儿八经地说。把白袖章拿在手里,端详着,又从地上捡根蓝色布条,比划来比划去。“这色儿荷叶边儿,咋样?还凑合?”
转眼工夫,荷叶边镶上。多鹤把袖章慢慢套在手臂上,小环替她别好别针。女干部们看见,大声责问荷叶边是怎回事。
“你们不是知道她是日本人?日本那边,戴白袖章都镶荷叶边儿。”
“拆下来!”
小环在居委会楼下摆缝纫摊让女干部们非常头疼。她们过去和小环要好,现在她是死缓媳妇,要好好不成,不要好天天都是从她缝纫机旁边过。好在小环睡懒觉,每天摆出摊子就要到上午十点,所以她们可以趁早溜上楼去。
这天多鹤把些拼不起来碎料子和碎线头扫到堆。四处找不着簸箕,就上楼,从楼梯口拿簸箕,想借用下再还回去。她刚刚拿起簸箕,个居委会女干部就大声喊起来:“怎偷东西啊?!”多鹤急得直摇头。女干部又说:“怪不得们这儿老少东西呢!”
小环在楼下听得清清楚楚,大声叫喊:“谁偷匹斜纹呢?跟妹子刚去趟厕所咋就没呢?!”她记得那女干部穿条崭新斜纹呢裤子。
“朱小环,你少血口喷人!”女干部从楼上冲下来,手指头捻着自己上好斜纹呢裤腿,“这是偷你吗?”
“是不是你心里明白呀!”小环说,“买匹蓝斜纹呢,想做批裤子去卖。”
“敢。”
“朱小环,你破坏捣乱!”
“哪个中央文件、毛主席最新指示说白袖章不能带荷叶边儿?你们找
“你不要诬陷!”女干部说。
“是不是诬陷你心里有数。”小环就那样不紧不慢地和她扯,看着女干部气得捶胸顿足。从小环两只微肿眼镜看得出她如何心花怒放。
朱小环自从失去家属女干部这样上档次朋友,很快结交群没档次朋友:补锅、鸡蛋换粮票、炸炒米花、挂破鞋游过街、摆耗子药摊,全都敬娘娘似敬她。街上戴黑眼镜穿拉链衫留大鬓角阿飞们,顽强地不下乡当知青,也帮小环跑差,口个“小环姨”。居委会干部们想,朱小环堕落成个社会渣子老交际花。
本来干部们向省、市公安局询问,如何处理像竹内多鹤这样日本人。省、市都没有处理过这样奇怪案子,便派人去黑龙江调查,看当地公安系统怎样发落那批被买进中国农民家庭日本女人。调查结果是所有这批日本女人都在继续做中国人儿媳、妻子、母亲,继续干沉重中国农活和沉重家务,似乎找不到比中国农活和中国家务更沉重惩罚。只有个日本女人和邻居们吵过架,被打成日本间谍,惩罚措施还是让她干平常农活、家务,只不过给她个白布袖章,上面写她姓名和罪名。女干部们直犹豫要不要也做个白袖章给多鹤,小环和她们翻脸,她们立刻动手把白袖章做出来,送到小环缝纫摊子上,白袖章上写着“日本间谍竹内多鹤”。
小环看袖章眼,对尚未反应过来多鹤说:“让你戴,你就戴吧。做都做出来,瞧这针脚,脚丫子都缝得比这强。你就凑合戴吧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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