老几此刻已经趴进雪里。对方听上去比梁葫芦大不多少。
对方又叫:“出来!……叫、二、三,不出来就开枪!”
老几想,不知对方能不能听见他心跳。他心越跳越响,于是他打算再赖会儿,就把自己交出去拉倒。在两方对峙绝对寂静中,老几觉得自己也听见那个不比梁葫芦大多少解放军心跳。
解放军又喊:“还往哪儿跑?打死你!”手电“唰”下晃到别处。
老几这才明白年轻解放军在诈他。他根本没看见什,更不确定有他这个老犯人躲藏在近旁。解放军又瞎喊几声,就闭手电。老几觉得对方也藏起来。对方不想让老几在暗处,自己在明处。老几必须找到对手方位才能确定他自己下步怎走。下雪温暖随着雪停凝固。老几汗湿棉袄迅速结冰,直冒蒸汽小澡堂子这时成个生铁筒,箍在身上又硬又冰。老几差不多要冻死时候,听见声划火柴声音。对方把火光遮得再严老几还是把他方位认准。他点不知觉老几离他那近,就在他侧后方,近得能闻到他纸烟味道。老几还看见他趴在个土包下,头缩在大衣毛领子里,皮帽子护耳把脸包得很严实。这样大概过半小时,解放军先放弃,站起来往左边走截,再往右边走阵。不久就形成他巡逻规律,往左走几分钟,再往右走几分钟。
老几脑子就是七年前丹珏和他最后对视。要是他不久后饿死,他会好不甘、好不甘。他想知道小女儿长大什样,是不是长成个婉喻。邓指和那多不相干人都见她,他这个生身父亲呢?老几掐算那个兵行动规律,自己必须在他向右走时候从他左边爬过去。他四肢已经冻硬,动作也给冻硬,爬得极其缓慢。但他步都没算错:年轻解放军转身往回走时,老几已爬到他另边。解放军抱着步枪朝老几方向看着,老几也看着他。然后解放军扭头向公路方向跑去,好像让老几这个隐形人给唬跑。
这下突围胜利。戒严圈被他落在身后。他两只脚在雪地上缓慢地大幅度地起落,肚子羊下水都是他燃料。他开始在淹到大腿积雪里跑,滑稽地把脚提得很高,高到膝盖离胸口只有几寸,再把脚深深落回,很像后来人们看到登月步伐。不时地碰到雪层下沟坎,他便跌倒下去。跌倒也好,顺势往前爬阵。可不能再迟,再迟连电影尾巴都赶不上。他跑得棉袄棉裤上冰又化,这回热蒸汽不单单从领口往外冒,他周身都在冒白烟。再次跌倒,爬起,就看见场部礼堂门口煤气灯。诛仙小说
这刻后来被老几写下来,作为诗,作为散文,作为他好些文章核心段落。那就是,他看到灯火时实在走不动,也实在太激动。于是他不知怎就在雪地里打起滚来,片灯火倒着进入他眼帘,成天上盛世。
六十岁祖父在雪地里打滚时刻,那种近乎气绝欢乐,那种无以复加疲惫,是能想象。想象中,他像个活雪人,连滚带爬地往场部礼堂靠近。如同史前人类那样,此刻对于他,火光诱·惑便是生诱·惑。他定想到很多。也许想到他生怎样跟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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