方爬,四周都是人墙。个十多岁男孩站在两个摞在块凳子上。老几摸出店主卖给他馒头,拉拉男孩,问他肯不肯出让凳子。男孩先是嫌他讨厌,用脚踢他,但看见馒头,马上爬下来。
老几站到两个凳子上面。个老杂耍演员,靠着信念和渴望维持着平衡。老几大个子比人高头,从他高度看出去,视野完整。现在银幕上是几个男,都是首长,像所有首长样迈方步,说起话来东指西指。终于出来群女人,戴着江南水乡围裙。老几从个女人盯到另个女人。他丹珏该是卷头发,该是细条条身材,该是用眼睛说话……他目光来不及似在几个女人脸上找,脑子嗡嗡响,什都听不见,只感觉那个男孩子在下面拽他裤脚,越拽越狠。这时银幕上人都没,稻田、公路都没,换成间白亮亮实验室,窗前站着个白大褂飘飘女子,只是背身站着。女子拿着个玻璃瓶,朝观众转过身来。男孩在下面扯他裤腿,捶他脚趾头脚孤拐,老几随他捶打,脸都是眼泪。老几发现自己在呜呜地哭。泪水已经弄得他什也看不清。
他呜呜大哭把男孩唬坏。谁见过个老头像这样不知害臊,嚎出那种声音来?他痴傻地看着老几站在两个凳子顶上,哭,哭。老几不知道哭有多久,也不知道人都散场。从他身边走人都像看耍把戏样看着他。哪个大队没看好大门,跑出个老头来,猴似爬那高去呜呜大哭?人都走光老几还不知道,就知道自己下子砸在水泥地上,直挺挺从那高就砸下来。那男孩要回家,可是老几还没哭完,男孩只好抽凳子。老几趴在地上,想把摔昏脑袋歇清醒,但清洁工开始扫地,灰尘、香烟头、瓜子壳几乎要把老几埋。老几扶着墙往上爬。劳动改造十年,给老几身好筋骨,居然块骨头都没摔碎,抖落抖落,又大体可以上路。
回去还有十来公里雪路要走。迈出两步,老几发现身上确在疼,不是骨头筋络,是皮肉疼,像是皮给人活剥,肉毛细血管和神经网络直接蹭在棉袄里子上,动就有股疼过电般通过全身。老几经历疼痛种类太多,每种都跟他处得很熟,这种却完全陌生。
老几嘶嘶地抽着冷气,走上回七大队路。随它去疼吧,随那粗硬棉袄里子直接往神经网络上蹭吧。老几岔开两条腿,架起两条胳膊,支着脖子,使皮肉让开棉袄里子,就这样扎着架势走几里路,跟疼痛相处惯,双方都接受彼此。再往前走,他步子快起来。
对于老几,这是个如愿以偿之夜。他看到会动会笑小女儿。邓指说丹珏像老几,其实丹珏尖下颏、鼓脑门都是婉喻。婉喻最后次在上海提篮桥监狱探视窗口,下巴尤其尖。楚楚可怜婉喻。此刻老几用两只套着破烂手套手捶打着自己头、脸。偏偏被撇下就是婉喻。他又呜呜地哭起来。现在好,他可以张扬地号哭,他可有狼号哭自由,夜晚雪野像是崭新地球,他是它唯居民。白色荒凉无边无垠,够他哭。
温度大概在零下二十六七度,老几从眼泪结冰速度判断出来。雪完全停,没有风,风也给冻住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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