来不为自己偏心遮掩,公开表示他心头肉是小女儿丹珏。他隐隐地担忧丹珏长副自己心肠,把心里不高兴都能变成脸上高兴,至少在脸上是无所谓。现在她又是无所谓样子,问母亲晚饭好吗?可以吃吗?肚皮饿死!母亲为她居然在这个时候还会“饿死”感到鼓舞。她摸到厨房,开灯。女儿也在母亲身上看见个孤老太。
作为厨房区域就是楼梯和家门之间小块空间。原先厨房给改造成间卧室,冯丹珏卧室。祖父从来没有看见过他妻子和女儿现在生活环境,看见就知道这个家是没地方藏他。冯婉喻床放在客厅里,曾经恩娘玩牌九八仙桌像是狗洞里坐着只大熊。与此同时,连狗洞都没有陆焉识在火车站周围晃荡会,看见铺天盖地都是捉拿他通缉令。城里是待不住。他已经累极,但他优越性是从海拔三千多米地方下到西宁,感到肺活量巨大,迈步毫不费力。他决定往城外走。往东北走,先朝着兰州方向走,再南下,往婉喻方向走。西宁城对于走惯大荒草漠人来说,太小。后来很长时间,祖父都是那样走路,好像路不够他走,上海不够他走。他不仅有草原人松散大步,也有草原人张望特定方式,那种摆放眼睛特定方式,似乎举目就要看出去好几十里。他走到西宁城东北边个小村镇。漆黑房子都是土垒,个小学校有三间房子,门没有锁,土坯桌椅反正没人会搬走。
他躺下去时候发出很响声“嗯”,躺下后开始想婉喻。这会儿他才有心思把婉喻好好想想。这是纯粹黑,纯粹静,都让他满意,这就是个人什都敢想时候。他想婉喻多傻,从来没有发现她焉识有多浪荡,从来不追问笔记本里缕栗色头发主人是谁。抗战期间,韩念痕那个女人在焉识身上留下多少可疑处?婉喻从来没有追究。也许为婉喻懵懂无知,他急于见她,给她个发落他机会。祖父热恋祖母比祖母热恋祖父迟许多年,此刻他躺在不知名小学校教室里,回想二十来岁、三十多岁婉喻每瞥眼神,发出痴汉、浪荡鬼傻笑。婉喻很艳眼神让他小腹抽动,着急上火。他早干吗去?搁着那艳婉喻,不去好好地开发;他和她之间该有多少开发余地?
陆焉识就像失足掉进睡眠那样,所有思绪戛然而止。这种睡眠连梦都没有,犯人要不就不睡,睡就死。祖父就掉进这种等于死睡眠。就是他做梦,也不会想到他把自己亲人害成什样。
冯婉喻和冯丹珏此刻对面而坐,之间隔着八仙桌。上海初冬在她们毛衣里,夹袄里,骨头里,在湿团干团地面上。刚才冯婉喻吃饭吃到半,就被叫到里弄居委会去。居委会主任要她老老实实,把逃犯陆焉识消息及时汇报。居委会主任还给冯婉喻介绍个榜样,隔壁弄堂个女人就检举自己堂哥,结果帮人民z.府除掉个美蒋派遣特务。刚回到家里弄堂口,传呼电话又叫冯婉喻接电话。电话是父亲冯子烨打,怒气冲冲,问母亲有没有“那个人”消息。“那个人”听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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