话吗?
他站起身,把传呼电话号码告诉小伙子。然后他又要支笔小张纸,写下婉喻名字和门牌号,让小伙子请上海方面传呼人叫纸上这位女士来接电话。这样多少可以绕开点陷阱。小伙子拿着纸看会,把每个字都念遍,虚心地接受纠正。小伙子在这里闲惯,有点事情精神非常好,普通话也拿出来。接线员对着话筒说出“冯婉喻”三个字时,眼睛明亮地看他眼,为自己刚刚跟大上海通话而骄傲。然后他告诉他顾客,传呼人已经叫人去。陆焉识让他立刻挂电话,小伙子脸不解,迟疑地把电话挂上。
“这样电话费可以省点。”陆焉识给小伙子解释,口舌又恢复成当年课堂上陆教授口舌。他伪装这多年,幸亏只是说话结巴,思考问题点不结巴。“上海很大,个人跑去叫另个人,要跑半天,上楼下楼。人在路上跑,这里电话费还要算,没道理,对吧?”挥霍半生祖父这时候精得可怕,趁着小伙子懵懂已经刮邮局不少油水。
婉喻终于来。声音非常小,这就是婉喻。她问,请问是哪位呀?当着接线员小伙子,也顾及到激动起来会耗费电话钱,他用冷静上海话问她,还好吗?婉喻只吸错口气,马上调整下,就冷静,说谢谢你,蛮好,你呢?就是两个晒太阳、逛菜场天天见老邻居,也不会比他们口气更平常。让谁听上去他们都是那种好也好不到哪里去、不见面也会牵记老相识,熟得彼此从来没发现对方怎就长出条条皱纹,怎就老成这样。他把预先背好地址告诉婉喻,请她把信寄到那里。剩下,要麻烦婉喻自己去分析。婉喻似乎在往手掌上写,嘴里问着别闲话。这阵身体好吧?胃口好吧?安眠药不能吃得太多啊。她自说自话定把电话传呼人稳住。婉喻作假做得不错,这都是为他。她宁肯品行生出污点也要保护他。他说完地址,突然控制不住自己。
“看到小囡囡。”他指丹珏,“在科教片上。”
婉喻说真?那边也看得到片子呢!陆焉识想,他电话费不够他告诉婉喻,为看科教片上小女儿他付出代价,更不够叙述那夜是怎样夜。电话钱只够他说丹珏很像婉喻。婉喻说丹珏长得远比她年轻时候好看。他说能见面就好。婉喻顿时不做声。他在这个当口挂电话。
他按住话筒想,婉喻定听得懂他话。他话该这听:只要能见你面就可以去死。或者,逃跑出来不为别,就是为见你;从看丹珏科教片就打这个主意。他付钱,道谢,又在小窗口下蹲下来。他听见接线员把电话收进窗子,又把窗子关上,接着弄他无线电去。陆焉识让自己动动,别老蹲在窗下,走走会好过些。还是不行,他忍不住,把头埋在膝盖里,呜呜地哭起来。他哭波长和接线员无线电波长合在起,因而接线员没有听到他哭声。
最多九点钟,这个县城黑得成个锅底。回到长途汽车站,几个流浪汉打条野狗,正在个脸盆里烧煮。他们吃完狗肉,在候车室里拉屎,拉出屎又成捕狗诱饵,残酷食物环链就在这个二十平方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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