焉识已经看到自己文章清样,薄薄地搁在桌子角上。
“对不起。还是请你们不要登。再请你通知声韦先生。”
“假如说们照登呢?”
“那就只好请律师跟你们说话。”
他把眼睛转开,不去看编辑为难到极点脸。就像他面前是旺达,问他是否真相信那是他们最后次见面。焉识把清样从桌角拿起来,边转身边说对不起、再会,再会、对不起。编辑还不死心,要他稍微等五分钟,他要跟大卫·韦打个电话商量下。大卫是个很能纠缠人,焉识此刻已经站在楼梯口,趁着编辑摇电话时候身体重心变,几乎连栽带跑地下楼去。
。他不能推拒热烈大卫,就像那天在酒会上不能推拒温雅凌博士。
在学校图书馆里,焉识乘着兴致把答应大卫文章完成。比上篇还要流畅俏皮,暗藏更多打趣。文章读下来,凌博士似乎成个在国、共,学生、z.府,中、日之间拉架好心丑角。
第二天他把文章寄到大卫所谓阵营内部那家周刊。接下去几天,焉识莫名地讨厌自己:他做别人要他做人,个是凌博士要他做陆焉识,个是大卫·韦要他做陆焉识。他身不由己。不留心,他失去最后自由。
焉识火急火燎地给那个杂志编辑打个电话,请求撤回自己文章。编辑说太晚,已经发排。他说,只要没有运送到书店,就不算太晚。他让家里司机载着他到杂志编辑部。瘦小编辑似乎铺盖都是稿纸,他告诉焉识,这期目录广告都登出去,撤稿子也是白撤;假如焉识定要撤稿子,周刊就要开天窗,时到哪里去找这长篇稿子填上去呢?
焉识站在无立锥之地编辑室,几分钟里句话也没有说。他是个见不得别人为难人。不然刚刚守寡恩娘就被陆家打发回娘家去。不然恩娘就不可能拿侄女变魔术,把侄女变成儿媳妇。从他记事开始,他就为不让别人为难,常常做别人为难他事,做别人要他做人。他做别人要他做人,得到“随和大度”、“与世无争”评语,甚至“大咧咧”、“心不在焉”好意嗔怪,他是满足。这满足似乎抵消他因为扮出“随和大度”引起内心紧张,这满足也似乎补偿他那“与世无争”带来真正失去。
焉识在路上回想矮小编辑越来越苦脸。他奇异记忆总是这样,在他回顾时把所有细节都完善起来。编辑护袖是黑色,蹭在桌子上面磨得铮亮。那要天磨十几小时才能把棉布磨出皮革光泽。他记忆把编辑脸色菜黄还原得特别好,就是那张菜黄脸在焉识冲下楼梯刹那转过来。辛勤和理想都落空菜黄脸。焉识出编辑部就找个叫做“卡佳”白俄咖啡馆坐下来。他向胖胖粉红色卡佳要几张纸,给大卫写封信。信上他请大卫代他安慰那个编辑,并诚恳地
“对不起,稿子毛病太大,需要修改地方太多。”焉识说。
“清样出来你改好!清样嘛,就是让人家改!怎改都行!”编辑说。
编辑抽烟抽得头发都冒烟。
“大概要重新写过。”焉识说。
“看蛮好,大家看都觉着蛮好!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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