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
来带你到那儿去。”邓指说，
边掏出副精巧
手铐来给老几戴上。“你行李都给你拿上
，在马车上。”
老几十分配合地把两手凑到邓指面前，尽量方便邓指上铐动作。他每点配合都是对婉喻和孩子们顾念。他结巴地说，那总该办个出院手续什
，不然算他逃跑怎办？
邓指不搭理他，蹦蹦地走在老几侧前方。蹦蹦就使邓指头顶忽而达到老几耳垂，忽而又落回到老几肩膀。邓指在生着大气呢。生谁气？不是生老几气吧？假如生他老几气，把他带到他新农场慢慢地整，那可怎办？站在任何人立场上看，老几挨邓指整都活该。老几是邓指中队人，又是在邓指当班那天跑，不算邓指渎职也算他管理不严。谁中队跑犯人总要让队干部受点连累，少个机会做先进单位或模范个人，总会有大堆事情要擦屁股。保卫科为老几逃跑丢掉多年保持先进称号，河北干事不就是为此恨上老几？借谁手都想把老几给灭。二号首长
在马车上，邓指跟老几说他现在升任新农场副政委，而正职政委是从缺，所以他有权利要求把老几调到他管辖范围。他新农场有个中队驻扎在青海湖边，专管捕捞湖里湟鱼，供应周围几个劳改农场干部食堂和家属，也提供部分给犯人病
。玻璃砸烂他就又成逃犯。他耳朵深处常常播放着小女儿丹珏英文“对敌喊话”。现在他要做个最好犯人，除此以外，他体现不任何对于婉喻和孩子们顾念。尤其对婉喻。
夜里非常冷。这没什，给蔬菜保暖草也能给老几保暖，于是在夜间他就在棉被上堆放个小草垛。最后批洋白菜和胡萝卜还没有被收割，它们就是老几口粮，取之不尽，什时候饿什时候开饭。上厕所也特别方便，就直接给洋白菜、胡萝卜施肥，等于是萝卜、白菜通过他消化系统营养萝卜、白菜自己。
他肺结核神奇地好。虽然进入冬天，白天太阳还是把玻璃房子内烘得很暖，暖得他穿不住棉衣。洋白菜和胡萝卜给他吃多半，还剩下不到半垄菜和萝卜时候，玻璃门锁被打开，邓指矮小威严地站在门口，双手背在背后，军装里别手枪在腰里成个扎眼凸显。他没有说话。老几还是那样文雅地点个头，笑笑。其实要不是邓指矮身量，老几是认不出他，因为邓指脸像非洲人样黑，又剃个秃瓢。
“差点都认不出来你！”邓指瞪着老几，连带点鄙夷。“怎跟个非洲朋友样？”
老几心想，这些恰恰是他老几想说。幸亏他没说。般情况下他也不会对个干部说此类话。
邓指继续瞪着他，似乎老几还有其他什变化，他时找不出语言来形容。
“咋看咋不像你。”
老几结巴道，怎会呢？他心里好笑；他倒是巴不得不像自己，像别人，像任何张三李四王二麻子，都比像他自己好。只要不像他自己，他就可以大大方方离开这里，回到婉喻身边去。
“眼睛不像。”邓指觉得说得不够准确，又摇摇头。“也不光是眼睛。”
也许从秋天到冬天无眠是会改变人相貌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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