至少有四十分钟可以蹲茅坑,接着早晨努力把他大事情进行到底。老几匆匆吃完午饭,抓把被太阳晒得滚烫沙子擦干净碗,就直奔厕所。厕所里已蹲着个人,姓胡,是1969年“清理阶级队伍”清出来“漏网反动教会头目”。他跟匆匆进来老几打个招呼,见老几选择茅坑在最里面格,便蹲着挪到倒数第二格,老几隔壁。“这样聊天方便。”他说。老几最怕此刻有谁跟他聊天;他要把全部注意力集中到大肠尾端,才能完成他大事情。姓胡“头目”自视甚高,觉得犯人里基本没人能和他说得上话,都是低层次,只有老几是他那个层次上人。因此在任何场合中碰上老几,他总要高谈阔论几句时事,或者电影(其实也没有几个电影可供他谈论)。他知道老几背景,美国名牌大学博士,中国名牌大学教授,等等,因此话题往往宏大抽象,不着边际。
老几蹲在那里,全身往下使劲,非常痛苦地吭哧出两声赞同。他此刻只能赞同,否则还要费口舌解释自己为什反对,那就更要分散注意力。姓胡“头目”终于结束宏论,大概也是腿蹲麻,离开厕所。此刻犯人们都吃完午饭,三三两两地进厕所。老几心想,他现在对生活没有什高标准,就是想要个清静地方解手。
午饭后是政治学习,般不会太认真地清点人数,老几可以晚点参加学习;他决定这回定要蹲到底,蹲出成果。厕所终于又清净,外面鸟啼和里面苍蝇嗡嗡都能听得见。“成果”快要出来。老几再集中精力。但“成果”出来小半,却停止,怎挤压,它也不向前进展。老几发现厕所窗下有节树枝,他蹲着挪下茅坑台阶,又蹲着往那个窗口挪动。在大饥荒时代,树枝很不好找,它们是犯人们解手重要工具。那时候大家吃油菜秸磨成粉,从肚子里出来都是块垒,要靠树枝往外掏。老几捡起那根树枝,又蹲着步步挪上茅坑台阶,跨蹲在坑上,大大地喘出口气。邓指在时候他没有意识到自己受多大恩惠;人总是在恩惠失去时意识到恩惠曾经眷顾。
自从死那个“破坏知识青年上山下乡运动分子”大队书记,邓指又把老几叫到自己家里。他告诉老几,正因为他听说保卫科河北保卫干事要报复老几,他才想办法把老几调到自己分场来。但是他肯定是要受到降级处分,离开这个分场。假如河北干事报复心还在,老几危险又会回来。邓指给老几忠告是:人家用个人气力改造,老几要用三个人气力,争取不给寻求报复人抓住任何把柄。
老几发现自己注意力又分散,他马上要自己不去想邓指。
也许政治学习读报阶段已经过去,现在进行到讨论阶段。老几急得脊背上爬窝蚂蚁似,刺挠难忍,但他还是让自己尽量不去理睬它,集中精力,把做大半大事情完成。个人脚步声踏踏传来,面叫喊:“老几!老几!……掉茅坑?!”
老几只得应声。
“中队长问你,是想躲政治学习,还是又想逃跑啊?!”那人吼叫从窗口传进来。
“……就是解、解、解手啊!”老几心想,中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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