老几没有在意邓指怜惜和同情,他心思跑远,跑到婉喻那儿
“你媳妇不会来信。”邓指有点幸灾乐祸地说。
老几还是毫不担心地笑笑。
“你干浪荡事儿,别以为女人不知道。女人心里明白着呢!”邓指说。
老几叫他别累着,说多耗人,此刻邓指只能补,不能耗。邓指听进去,闭上眼睛,但闭半分钟又睁开,眼睛似乎没那肿,曾经神采通电样放射出来。
“老陆,你是个好人。宁可让枪毙你,都不肯说出实话来害颖花儿她妈。你知道那时候要毙你有多容易?上级对你宽大多少人不服,随便找个由头就把你毙。你知道吧?”邓指说。
个礼拜后,老几假牙到货,婉喻信还没有来。在牙医指导下,他把假牙装到嘴里,有点松,但女牙医说松点好,舒服,不磨牙肉,好比大点鞋子不磨脚个道理。
这套跟大鞋子样舒适假牙使老几马上尊严起来,也漂亮起来。可以算个看得过去老先生。老几在招待所食堂搭伙,时常看见邓指媳妇在那里帮厨。她见老几就笑得眼睛弯弯,让老几把新涤纶裤子脱,她给他放出个边来,否则他那冷天穿着长裤衩似。老几谢她心意,回到招待所找针线,把裤子改长。犯人生活真锻炼人,现在他可以做女人活,更会做男人活,七十多岁人,肌肉还是五十岁。他边飞针走线,边想到邓指媳妇可怜,当时他句真话出来,邓指手枪可能就要她命。她直记着老几救命之恩呢。
到大雪封山,通往大荒草漠外公路交通都断,邓指媳妇问老几,为什还不回家;其他“特赦”老无期都走。老几说他在等妻子来信;妻子定要做番安排才能迎接他回去。
邓指在年底时候病危。第次抢救过来之后,他还是很精神。脸色已经不是人脸色,原本很小眼睛现在肿成两条线,露出来是曾经邓指那副逼人目光。
“老陆,家里来信吗?”
老几不动声色。看看,直以来他提心吊胆不是没有根据。
“邓、邓、邓政委,……”虽然邓指政委早就给撸,老几还是按他生中最大官衔称呼他。“、……”他想说颖花儿她妈真没有去过五千米海拔高坡,但邓指打断他。
“行,”邓指无力地笑。“你跟还用装结巴吗?不是早就知道你伶牙俐齿吗?”
老几愣。他并没有存心装结巴;他急,激动,高兴或不高兴,特别想说话或者特别不想说话,他都是这样,天然自然地口吃,二十多年前那个讲台前用语言征服颗颗心陆焉识似乎不在。
邓指说:“难为你,好好个人,把自己活活整成残废。”
老几摇摇头,笑笑。他点不担忧,婉喻从不失约。
“你睡觉睡着吗?”
这两个问题烦邓指十多年。
老几只是笑笑,没有摇头。他该体谅他,不想让他烦到最后口气。
他眼睛从两道线里看看自己媳妇,媳妇出去。他又看看老几,老几上去拉起他干巴手,上面可好看,乌紫块,青黄块,还有橡皮膏揭贴、贴揭留黑色印痕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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