去。他见到婉喻会不会找回原来那口温雅淡定,有标有点,落到纸上即成文章话语呢?这时他突然被邓指话吸引回来。
“颖花儿她妈是个好女人。不配人家。凭啥把人家带到这鬼地方来?再也出不去。……将来她有啥难处,你帮帮她,就算帮。”歇口气,他又说,“你看,你这‘无期’到头,要走,成‘无期’,哪儿也去不。”
老几在邓指昏迷三天里天天去看他。老几从邓指昏迷感到安慰:永别世界原来是有过渡,昏迷便是这段过渡。昏迷使你不知不觉撒开你不舍切,在沉入昏迷前刻也许还抱着希望,生还希望,与亲人重逢希望,甚至康复希望。邓指在沉入昏迷刹那定希望过,希望这不是最终结局,希望他和颖花儿她妈能结束他们“无期”,块走出这里。
邓指去世很多天之后,他才回顾邓指说话:假如颖花儿她妈有什难处,请代为照顾她。颖花儿她妈是邓指带不走心头肉,可邓指为什要他这个七十多岁老头子照顾她,老几想不明白。
第二年春天,也就是1977年4月底,高原公路通车,邮车带来积存冬信件邮件,其中没有封信从婉喻那儿来。
老几每天独自到草原上练习说话,他给自己功课是朗读二十年来盲写文章。每天两小时功课做完,他都非常满意,给自己打满分。他残废语言会康复,别急,再多给它点时间。所以婉喻不来信,老几正好抓紧时间,搞语言康复活动。
邓指媳妇天天在食堂看见老几。现在她替代邓指为他烦心:“家里有信来没有?”“睡好觉没有?”她现在当上食堂临时工,每次老几打饭,她都多给他半勺菜,眼睛在大口罩上方朝老几抬,让老几意识到她偏心,让两人块在脑子里登记下这份偏心。
老几告诉她,家里来信,觉也睡好。她开始很高兴,隔着口罩都能看出她嘴咧开多大地笑,似乎终于可以告慰邓指地下亡灵。到五月,她问他:“什时候回家?”老几说再等等。从此,“什时候回家?”代替“家里来信没有?”
因此她推断老几不诚实,没有说实话,直以来都在骗她:他既没收到家里来信也没睡好觉。她停止提问,无语地看看他,多给他菜不是半勺而是勺。
老几自己是不急。六月大荒草漠流云飞花,他等不仅是婉喻信,还等着自己能养出点膘来。他被释放时候体重只有百零七斤,基本上是副枯骨。他婉喻怎可能不来信呢?婉喻从来不失约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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