阿爷”。因为“阿爷”可以用来尊称任何人家老头儿,不像“爸爸”,只能称谓血缘定义那个重要角色。叫“阿爷”,便可以混过去不叫“爸爸”,以免下场政治运动再次让他们改口叫老头别头衔,都难堪,也费事。
阿爷陆焉识行李很多,儿子子烨在火车站口叫辆出租车。路上,阿爷叫女孩“澄纯”。女孩惊,他还记得那个只用三年名字。她在进幼儿园时就改叫“学锋”。她父母在这方面宁愿放弃品味情趣也要跟时尚。
到家老阿爷眼睛就到处看,但只要他发现你在看他,他眼睛马上就老实,听“向前看”口令样直视前方。不久家里所有人都会发现,他动作在暗中被口令控制着。最初介绍完成,女主人钱爱月又回到厨房烧菜,男主人冯子烨出去买啤酒,学锋也赶紧逃进她小屋。学锋哥哥去北京上大学之后,这里就是她卧室和书房。他们小时候上下铺现在做仓库,两层铺板之间塞满被子、棉絮、书籍。写字台朝窗,坐在桌前就是脊梁对着门。学锋打开台灯,窗外天黑,窗玻璃忽悠下,似乎有个人影刚刚映在里面,又退出去。她马上回过头,正瞥见老阿爷离去背影――他不做声地来看看孙女屋子和孙女?还是想看看其他什?
他听见学锋起立,便站住。此刻他站在过道阴影里,样子真非常灰暗。他笑笑说:“读、读你书吧。读吧。”
学锋问他是不是在找什。他说是在找。到底找什呢?找冯婉喻。
女孩张下嘴,似乎给老阿爷逗乐。她没想到他会这样回答。个如此灰暗不堪老人竟这样坦白,或者说俏皮。他微微口吃,嘴里有话时候,嘴唇却被摆错形状似,要重摆几次才把话吐出来。学锋不知道该不该告诉他,冯婉喻两天前让冯丹珏陪她去理发店做头发,从此后就不肯出门,怕头发波浪给风吹塌,给雨淋化。现在冯丹珏正用学校伏尔加把冯婉喻往这里送。
菜都端上桌,冯婉喻还没有来。楼下传呼电话来叫人:“冯子烨,听电话!”
子烨听电话回来,招呼大家先吃饭,因为冯婉喻不太舒服,今天不来。陆焉识脊背慢慢地靠到椅背上,彻底放松,也失望透。
冯子烨看看父亲,心想,看来要阻止老鸳鸯第二次新婚,是要费点劲。而且,让老头人住在楼顶半间屋里,老太太说不定会跟进去,那就更看不住他俩。所以吃完晚饭冯子烨就宣布,老阿爷住学锋绣房,学锋搬到学生宿舍楼顶上那间斜顶阁楼去。就像所有青春男女样,学锋巴不得搬到外面住,方便她秘密恋爱,也不用听母亲“洗手吗?衣服穿这少?!”唠叨,更不用看父亲坏脾气面孔――每当她穿喇叭裤,他这副坏脾气面孔就摆出来。当晚她就把被褥和几件衣服打包,让父亲用自行车驮到她新居去。
爱月给公公烧两大锅水,倒进很久不当浴盆用浴盆。兑上冷水,浴盆里水涨到半满。老阿爷跟前跟后,道歉般嘟囔着“自、自己来,自、自己来”,嘟囔声,人就打个弯,双手朝前送,可以理解为作揖,亦可以理解为抢夺爱月手里毛巾、换洗衣服、小板凳―
请关闭浏览器阅读模式后查看本章节,否则可能部分章节内容会丢失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