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你看看姆妈!都是你害!六三年底到l*s年初你做逃犯,她夜夜睡不着觉,吓死!后来和妹妹就发觉她有点不对,常常神不守舍。要是不受那大刺激,她会变成现在这种样子吗?不都是你害?!”
婉喻突然扭头对子烨说:“放你屁!放你咸菜屁!啥人害?你心里老清爽!”
子烨给母亲性格突变吓跳。婉喻生词典中没有那种粗鄙词汇。这不是冯婉喻,冯婉喻被什附体。几秒钟之后,子烨又拿出平时逗母亲乐样子说:“啥人害你?姆妈?不是这个陆焉识?!”
婉喻白净辈子脸色涨得紫红。她脑子里忙得不得,哗啦啦地洗牌:她在无数张记忆卡片里寻找,那个害许多人人叫什名字;许多人里包括陆焉识和她冯婉喻。她冷笑下,冯子烨拿这个来考她?
婉喻说:“你当然晓得啥人害!”
趟趟传讯,警告,怀疑你跟她接上关系,她在窝藏你,姆妈冤枉吗?她们学校差点就要开除她!居委会几个老阿太什时候想训姆妈,什时候就上门!训弄堂里那个从良妓女也没有那厉害!姆妈待你那好,你不老老实实在里面呆着,好好改造,逃跑出来害姆妈!”
冯子烨手指头像是枪口,而老阿爷就是靶子。枪口不断举起、放下,每举次,坐在边婉喻就增添分不安。听到“……这个老头子害!”她目光从被瞄准老头子移开,眼睛里出现片混乱,是电视屏幕将出现未出现图像那种混乱。婉喻心智在多个记忆频道之间搜索,眼前这个老头子图像就要和她昏暗记忆中另个图像重叠,但又在将重叠未重叠当口停顿。
冯婉喻站起来,走到陆焉识面前,拉起老阿爷手说:“立起来。”
焉识尚未反应就从椅子上立起来。
“们走,不要睬他。”婉喻说。
子烨还要逗失忆母亲玩下去,也笑下:“姆妈更加晓得,对吗?啥人害你啊?”他用很戏剧化眼色朝陆焉识瞟眼,嘴巴也朝同个方向歪。他知道这样跟母亲玩等于夺下瘸子拐杖逗瘸子玩,揭掉秃子帽子逗秃子玩样低级趣味,不失残忍,但他早就不在乎趣味,也受惯残忍。再则,他愿意丢失他曾经趣味来忍受别人对他残忍吗?这不也是父亲陆焉识造下孽,也该清算?子烨更加笑嘻嘻――大人不见小人怪那种笑,自厌恶那种笑。“姆妈,不是这个人害你吗?”他干脆伸手指着陆焉识,如博物馆里讲解员样手势明确,耐心尽责。
婉喻两手将焉识手臂捉得更紧,抬头看看身边这个内秀、儒雅老先生,从她目光中谁都看得出他多令她中意。假如她不是心意等着远方爱人归来,她完全可以开始场
焉识愣住。子烨换不过情绪来,脸变得很怪。
婉喻另只手也上来,把焉识手攥紧,这样他左小臂就被她夹在右胳膊肘下,紧紧。以那姿势她几乎在挟持陆焉识,左右他行动方向。
焉识微笑着问:“到哪里去?”
婉喻说:“到那里去。”
子烨恍过神来。母亲如此公开地“拉郎配”,如此受失忆症折磨,不也该包括在总清算中吗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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