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你们没看见他手?看上去老龌龊!”大妹妹说。
学锋想,老阿爷手因为高原日晒和几十年生冻疮确实很脏相。这点不怪孩子们。
“你们知道吗?就是因为他是老罪犯!老罪犯都有双大脏手!”哥哥说。
“们不要吃他糖!”小妹妹口不由心地说。
显然刘亮父母已经去子烨家邻里居委会,搞清他们亲家公底细,并跟三个孩子交底。孩子们认为不管囚犯老爷爷是什囚犯,让他们联想到总是鬼魅阴暗,从这样只鬼魅阴暗手上接过巧克力难免鬼魅。
盲写那些稿子时,润色已经基本完成,所以他口述起来特别酣畅淋漓,就像话剧演员朗诵背得滚瓜烂熟台词。三部书稿整个誊写工作进行到1986年7月中旬圆满收尾,共才用七个月时间。学锋从杂志社偷运回来十几本稿纸,现在那些细小空格里填满字迹,摞在桌上有两尺多高。当天晚上学锋给阿爷和自己来个庆功会,买袋进口巧克力和人头马威士忌。学锋举杯时说:“阿爷,祝这两本书早日出版。”
阿爷问她有这可能没有。
“当然可能!”学锋说。“迟早。这个世纪不行,下个世纪定能出版。”
阿爷那双视力正在减弱眼睛转向大摞稿纸。他不属于下个世纪。
“阿爷侬不相信?”
学锋走过去,脸质问:“你们在瞎讲什?”
三个孩子都看着她,脸上没有表情。背着他们长辈,他们跟这个毫无血缘关系“表姐”就做起完全陌生人来。两个妹妹都去看哥哥,让哥哥为她们当家。哥哥到底圆滑些,过会儿便腼腆地笑,话题马上切换。他跟学锋说声:“阿姐走啦?”两个妹妹跟着说声“阿姐再会!”他们知道学锋是老阿爷人,正如他们继母丹珏也是老阿爷人,说老阿爷坏话被学锋听到等于被丹珏听到。哥哥知道他们兄妹是父亲拖来三个拖油瓶,在继母领地切不可真实地做孩子,要做父亲耳目爪牙,处处察言观色,见风使舵,使冯家天下顺利转换为刘家天下。他们甚至已经看出,尽管他们继母顶戴这头衔那荣誉,人情处世上是个“没用场人”。
想这就是太祖母冯仪芳说“没用场”。般此类“没用场人”都有身本事,误以为本事可以让他们凌驾于人,让人们有求于他们本事,在榨取他们本事同时,至少可以容他们清高,容他们独立自由地过完生。但是他们从来不懂,他
“相信。就是等起来很讨厌,对吧?”
学锋想,阿爷等够。等待某件事发生是难熬,耗人,等待把祖母婉喻也关在个牢里。对于好事坏事等待都是牢,都会剥夺你自由。
这时楼梯上传来三个孩子脚步声。他们到外面乘凉回来。刚来时三个孩子跟父亲亲密抱团,后来就只是他们三人亲密抱团。焉识心情好,打开门对孩子们说:“来,给你们好东西吃!”
三个孩子却不进来,声不响地站在楼梯上。焉识便以他大手抓大把巧克力,走出门,把巧克力放到男孩两只手上,要他给两个妹妹公平分配去。
学锋告辞时候是晚上九点。她走到弄堂里,见刘亮三个孩子在紧张地交谈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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