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九章（4 / 4）

第印象找出来。照片上何小嫚穿着没下过水新军装，军帽把头发全罩在里面，扫马路女工戴防尘帽戴法。照片是她入伍后第个礼拜天照，眼睛看着前方，并不是看着摄影师钻在遮光布里前方，而是把自己来路历史全切断而光明都在前方那个前方，紧抿嘴唇，嘴角劲儿使得大点儿，当年时兴这种李铁梅亮相口型。何小嫚是九七三年兵，那时已经被人叫成萧老兵（也可以听成小老兵）。被临时抽调到新兵连，是为给新兵们做内务指导。可以把棉被叠得跟砖头砌得样方正，样硬邦邦、不温暖。还有个手艺就是闭着眼睛打背包，闭上眼睛把松散棉被棉褥捆扎成个尺半宽，尺八长背包只需四十五秒钟。那时候暗里谈恋爱，明里争取做可以教育好子女，所以切都做得恶狠狠。九七三年春天，从上海来女性新兵整十人，间简易营房里摆十二张通铺，头个铺归班长，最后个属于副班长。萧老兵暂时睡在副班长位置。何小嫚就这样走进们视野：军帽戴到脑门儿，帽子后面也不见任何头发，乍看是小男孩。两周有人就发现问题：何小嫚从来不摘军帽。熄灯号吹响，她帽子还在头上。

上海话是很适合交头接耳。交头接耳结论很快出来：“定是个瘌痢。”

那帮新兵都十五六岁，正觉得新兵训练不好玩，想找什玩玩。于是有人提议，刺杀训练时候假装刺偏，用木枪把何小嫚帽子挑开。很快发现这玩儿可能会玩儿大：万挑不准，挑到眼睛上，或者手上轻重不对，木枪杵伤她，那就玩儿大。新兵连是什地方？是退货地方：旦发现残次品，哪里来退回哪里。所以新兵训练三个月是段试用期，谁也闯不起祸，否则试用期随时可以结束，你从上海千里迢迢来成都，唯所获就是套新军装。冒着被部队退货风险揭露个瘌痢，不值。

周过去，何小嫚那日夜都是无懈可击军容风纪。通铺上方墙上钉着铁钉，挂着军装军帽，“错”戴别人帽子是可能发生。新兵班班长在们眼里是正规军，从通讯团来。只有她个人戴手表，还拥有个旅行闹钟。们打起她闹钟主意来。听们要借闹钟，班长马上拉起防线，问们“想干什”，但口气已然断定们“干不出好事”。她对小眼白着们，笑笑：“不借。”倒是干脆。不借们也有办法，偷偷把她闹钟闹铃上到五点五十八分，比起床号早两分钟。两分钟足够们开灯，让何小嫚军帽下秘密大白天下。

新兵们密谋，旦听到闹钟铃声，就由何小嫚右边人“错戴”帽子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