皇后目光黯,唇边依旧凝固着笑容,只是不再说话。与他们隔得极远,零星听得这几句,也不作深想。
待得舟近,早有人下去问是谁。那粉衫女子只是不答,随手折下身畔朵盛开白莲,遥遥抛向玄凌,口中只反复唱着那句“莲叶深处谁家女,隔水笑抛枝莲”,如此风光旖旎,款款直欲摄人心魂。玄凌哪还能细细思量,快走两步上前接在手中,那白莲犹沾着清凉水珠,举动间濡湿他衣袖,他却全然不顾。
众人见这般,不由脸色大变,惟独皇后唇边含缕柔和笑,静观不语。
玄凌接莲花在手,含笑反复把玩,目光只缠绵在那窈窕女子身上。此时舟已靠岸,虽看不见容貌,却清楚看见她身形,竟是十分熟悉,心底勃然惊,转瞬想到她嗓音毁损并未完全复原,又怎能在此出
,若不仔细听很容易恍惚过去,细听之下这歌声轻柔婉转,如清晨在树梢和露轻啼黄莺,带着种奇特韵味,动人心魄。
歌声渐渐而近,却是叶小舟,舟上有身影窈窕女子,缓缓荡舟而来。而那女子以粉色轻纱覆面,亦是色浅粉衣衫,琳琅出于碧水白荷之上,如初春枝头最娇艳色樱花,呵气能化,让人砰然而生心疼呵护之心。然而她究竟是谁,众人皆是面面相觑,满腹狐疑,惴惴不定。
此女出,虽只闻其声而不见其容,但众人心中俱是然,如此歌声动人女子,远出于当日妙音娘子与安美人之上,如何能与之比拟,将是争宠莫大劲敌。然而她歌声如此可人,那怨怼嫉恨之语,却是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。
她愈近,歌声越发清晰,唱正是首江南女子人人会唱古曲《莲叶何田田》。
“江南可采莲,莲叶何田田。中有双鲤鱼,相戏碧波间。鱼戏莲叶东,鱼戏莲叶南。莲叶深处谁家女,隔水笑抛枝莲。江南可采莲,莲叶何田田。水覆空翠色,花开冷红颜。路人何幸,相逢在此间。蒙君赠莲藕,藕心千丝繁。蒙君赠莲实,其心苦如煎。”
此曲是江南少女于夏中采莲时时常歌唱,亦是表达与情郎相思爱慕之意。然而曲子愈是普通,愈是惊异此女聪慧。从来简单物事方最显出功底深厚,如同顶级厨师,若要真正展厨艺,必不会选繁复菜式,而是择最简单白菜、豆腐来做,方能显出真章。宫中善歌女子不少,惟独此女才真正引注目。不禁感喟:这是何等绝妙佳人!
果然歌出自她口中,如怨如诉,如泣如慕,余音袅袅,不绝如缕。湖莲开如雪,风凉似玉,美人歌喉如珠徐徐唱来,但觉芙蓉泣泪,香兰带笑,风露清寒,春愁无尽,令人顿起相思之情,萦绕于心,温软又惆怅。
她粉色衣衫被湖风吹动,衣袂翩翩如举,波光天影潋滟之间,倒映她纤弱身影于水中,如菡萏初开,轻盈似蕊,凌波恍若水中仙,大有飘飘不胜清风之态,风致清丽难言。
玄凌远远观望早就痴,口中讷讷难言,转眸瞬不瞬盯住皇后。皇后柔和注目玄凌,极轻声道:“歌喉虽然还有所不及,但也可比六七分像。”
玄凌微微黯然,很快转脸专注看着那女子,似乎自言自语:“已经是难能可贵。这世间终究没有人能及得上她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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