刻意咬重人彘之音,眼风在秦芳仪脸上厉厉剜过,吓得她整个人倚在阁子柱子上,绵软抖缩。也不理会,只是目示槿汐继续再读,方读至第二遍,忽然听得啊声惨叫,秦芳仪整个人昏过去歪在地上。
漠然瞧她眼,道:原来胆
足,去眼,辉耳,饮瘖药,使居厕中,命曰人彘。
秦芳仪听着起先还能神色自如,渐渐面色发白,身体也微微颤抖起来。注视她神情,恍若无事般慢慢解释道:汉高祖时,刘邦宠幸定陶戚夫人,冷落皇后吕氏。戚夫人多番夺宠、不顾尊卑藐视皇后,又想以自己儿子如意取代吕后所生刘盈太子之位。如此夺夫夺位深仇,吕后自然是怀恨在心。高祖死后,吕后恨透戚姬与赵王如意,首先幽禁戚姬,罚她穿着囚服日日在永巷舂米,戚夫人为高祖宠幸,哪里受过这样苦楚,于是日日歌唱子为王,母为虏,终日舂薄幕,常与死为伍!相离三千里,当谁使告汝?说到此处,笑言道:戚夫人真是愚顽,事已至此,寡母弱子犹如飘萍无所依靠,她还这样歌唱想依赖幼子庇护,岂不知却是害自己儿子。于是又道:吕后再遣使者把赵王如意从邯郸召进京内,纵然刘盈极力袒护这个异母弟弟,结果仍是被吕后毒杀。对于眼中钉,肉中刺戚姬,吕后砍掉她手足,挖眼烧耳,灌上哑药,丢进厕所里让她辗转哀号,称为人彘,惨不忍睹,戚夫人代美人沦落至此,真是太可惜!
妩媚微笑,对着秦芳仪道:虽然吕后手段残酷,不过戚夫人也是活该,妄想凭时之势夺嫡夺宠,羞辱尊上,便是咎由自取。亦可见身为女子,吕后记仇也是很深啊。芳仪,你说是不是呢?
她听得痴呆,猛然听见问,双手抖,整个人已经不由自主委顿在地上。示意槿汐搀搀她坐好,曹婕妤在旁道:好端端说故事听呢,秦姐姐这是怎?
亦道:正是呢,芳仪又不是这样犯上无知人,好端端地多什心呢。笑越发柔和:刚才本宫胡乱解释通,怕是反而扰芳仪听不明白,不如让槿汐再念吧。司马迁千古笔墨,可是字字珠玑,别辜负才好呀。用商量口气,底下意思却是不容置疑。
秦芳仪被硬扶着颤巍巍坐起,身子栗栗作颤。阁中静得只听见她急促不匀呼吸,脸色苍白如张上好宣纸。
槿汐念得抑扬顿挫,高低有致,讲至可怖处嗓音亦有些阴翳沙哑,仿佛人彘惨祸历历就在眼前,凄惨惊悚不已。秦芳仪听几句,凄惶看着哀求道:娘娘恕罪吧!嫔妾知道错,再也不敢。
淡淡道:这事儿就奇。芳仪向来理直气壮,何尝有什罪。况且,本宫不过是想听槿汐给咱们念个故事而已。随手摘下鬓上斜簪朵紫瑛色复瓣绢花,目光盈盈看着她,手中随意撕着那朵绢花。绢帛破裂声音是种嘶哑拉扯,这样骤然静默中听来格外刺耳。
她满面惊恐地望着,道:嫔妾……嫔妾只是听从陆昭仪差遣而已啊!娘娘……
似笑非笑,头也不抬,只道:是?无论什事以后再说,本宫现在只想听听这人彘故事。只是司马迁虽然下笔如神,却不知真正人彘是什样子呢。本宫倒是很好奇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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