冬日洗衣功夫并没有减轻,大雪封山之时,往往化开雪水浸洗衣衫。若天气好些,便去溪边,砸碎坚冰浣洗衣裳。
寒冷水侵骨而入,却无法可避。眼睁睁看着去岁落下冻疮旧疾复发,双手红肿狼藉,饱受苦楚。硬生生叫记得在棠梨宫那些寒冷潮湿、困顿不堪日子。那是生最仓惶寥落时光。
向槿汐苦笑道:"果真有些事是心要忘也忘不得,便如这冻疮,年年复发。"
槿汐用手暖着手,她手也是冰凉红肿,连同浣碧,三人齐齐冻疮发作,累累如珊瑚珠。浣碧苦中作乐,有时玩笑,"这双手长满冻疮、红青紫,只当戴个多宝戒指,红是珊瑚,青是绿玉翡翠,紫就是紫瑛石。"
与槿汐便笑浣碧是财迷疯。然而说起珠玉宝石,自落饰出家,除在宫中时得到全部留在棠梨宫中,唯有家中带进宫陪嫁,又全部带出宫,悉数封在箱笼之中,再不打开。落饰出家,这些华丽珠玉胭脂,自然是再与无关。
然而方才芳若说起玄清那瞬间,他为家族所尽切心意。来甘露寺日子里,除对父兄牵念,对玄凌怨恨和极力遗忘,几乎不曾想起任何个男子。
芳若话,让想起紫奥城宫闱深院里,深宫梨花如雪长廊转角,月盈如钩日子里,有个人曾经所能给温暖慰藉。
手指漫无目拨动琴弦,低眉信手之间,有如珠音律盘旋滴落,曲调却也是空洞,仿佛声漫长叹息,尾音长长。心中悲喜在瞬间被模糊掉,变得茫然而荒芜,门外树苍松遒劲,负雪昂然独立,然而苍翠之色,是冰雪也掩盖不住。
上京远在北地,遥遥离开京都六七百里,乃是大周旧都。北地,比之在京郊修行,更是寒冷吧。个恍惚,仿佛那树苍松是他茕茕孑立身影,手持"长相守"紫笛,微微仰首看月,眉心舒展着与闲谈几句。
然而,琴声已不似昔日,人也不能回头。人生,哪怕前无去路,也只能路向前。
槿汐抚摸着自己手上冻疮,轻声道:"奴婢刚入宫那时候只是做洒扫上小宫女。那时候宫中只有端妃和娴妃——也就是如今皇后,自然轮不到咱们这些小宫女去伺候,新进宫难免要受欺负,那年月里天天给姑姑们洗衣裳,那衣裳洗也洗不完,仿佛永远也洗不完样,结果落这手冻疮。还是后来纯元皇后看见说可怜,说句-手成这样还叫洗衣裳,内务府总管连点体恤之心也没有-,这才打发奴婢去做别活。后来奴婢路升上去,自己也做姑姑,自然是不用做这些粗活,
他自是他清贵亲王,娶得如花美眷,隐匿于销金繁华之地;自在青灯佛像之畔,相伴佛珠经文,孤独终老。
心事如潮水汹涌奔腾,手势有刹那急促失力。用力勾,"铮"声崩裂,琴声嘶哑地戛然而止。环顾四周,片白雪茫茫,忽然嘴角漾起个苍茫笑意,欲将心事付瑶琴。知音少,弦断有谁听!
到底,除自己,是连弦断也无人听。
"长相思"弦断,自是不必再相思。缓缓伏倒在琴上,颓然闭上双目。
冰心谁问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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