可惜终究是不得,不管是在宫中,或是避居在甘露寺中岁月,还是在清凉台养病日子,心思总是奇曲而转折。有时做人,真真不如做枝花罢。
忽地想起事,"浣碧,从前也是你劝要与六王注重分寸,缘何今天又用反话劝。"
浣碧愣住,半晌,只攒起清亮目光,目光中有隐隐心痛与忧愁游离,"只是不忍心,亦舍不得,看小姐与王爷各自伤心。"
欢,现在也不会喜欢。可是王爷,小姐对王爷真心,难道从未有丝动心过?"
怔怔,张口结舌说不出话来,对玄清向真心,真半分动心处也没有过?譬如那夜太平行宫夕颜,譬如夜访眉庄后太液池中最后拢荷花,譬如失子后心有灵犀,譬如病中他种种照顾与贴心,譬如那日,在他面前唤名字,"清"。真没有半分动心过?
是在害怕呀。
浣碧话并没有完,她是语气稍稍松缓,手不自觉地抚着身下柔软厚密绒毯,抚下又下,仿佛不能控制般,道:"其实温大人并没有什不好,只是不合时宜,总在小姐不喜欢时候提喜欢不喜欢事。可是王爷呢,若在从前小姐未嫁时,小姐在闺阁中常常期许,不正是六王这样男子?愿得心人,白头不相离,这是小姐常常说话,只要小姐心里还这样想,那六王总是您喜欢那种男子。方才说,小姐从前不喜欢,现在也不会喜欢。那换言之,小姐从前喜欢,现在也未必会变不喜欢。"她笑意幽幽晃晃似摇曳烛光,"小姐才刚说与其是王爷,不如是温大人,到底也能平淡些到老,心无杂念。相信小姐说是真心,因为小姐不喜欢温大人,所以可以平淡、可以心无杂念。若是喜欢,怎能做到平淡而心无杂念呢?"
浣碧话针见血,亦是刺心之语,仿佛支冰冷冰锥下子钻入脑中,冰得哑口无言,只觉得浣碧话怎那凉,怎会那凉,凉得自己都不敢去相信。
浣碧神色有些深沉叵测,从未听她这样说过话。她直是温顺而少言寡语,晓得她聪明而细心,总在旁人不轻易察觉处察觉。可是她明白只放在心里,甚少像今日这样直接而然地说出来,而且切中要害。
语气里有显而易见森冷与抵抗,"浣碧,不要说你不该说话,你也从不会说这样话……"
浣碧回应却并不如她以往驯顺,她声音清冷犀利如窗外梅花,"小姐,也从未见过王爷这样伤心。"她愣愣,"小姐为什要让喜欢你人伤心?而且你也并不是不喜欢他,何必定要对他说这样话。"她语调柔和而伤感,"小姐方才虽说睡着,可是眉头却皱得那样紧,便知道,小姐心里也不好过。"
心思终于颓败下来,强撑着点意念竟禁不住浣碧这样话。窗台下长桌上搁着盆水仙,骨格清奇花朵,被室内暖气烘,香气却不见热烈,只见更深幽处去。
那样简单花朵,黄蕊、白花瓣、绿色茎叶,有刹那恍惚地羡慕。若做人如这枝水仙般该有多好。简单到极处,明白到极处,且出水盈立,不必沾染尘埃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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