几许沉寂,浣碧不知何时已在身侧,低声道:“时辰不早,小姐该上轿。”说罢伸手在侧待扶上。
猛醒神,正要伸手出去,玄清手把扶住手,他手那样冷,像是正月天气浸在冰水中般,没有任何温度。浣碧神色已是惊。心知这于礼不合,正要挣出手来,听他声音凝伫在耳边:“臣恭引娘娘
声音泠泠响起,仿佛不是自己声音:“有劳清河王。”徐徐走过他身旁,轻声道:“王爷身沾落花。落花残败,不是王爷该沾染上身物事。”他恍若未觉,只站着不动。
浣碧眼见不对,上前两步拂下玄清身上花瓣。玄清叹口气道:“落花亦有人意,拂去它做甚?”
心下片冰凉,他终究,还是怪吧。
槿汐松开手臂,福福道:“奴婢去看看鸾轿是否妥当。”
浣碧亦道:“小姐如意佩好像落在房中,奴婢去拿。”
好“莞妃”角色保住切,仍是忍不住眼前黑,手中胭脂笔软软地坠到地上。
槿汐不动声色拾起笔来,柔声道:“娘娘劳累。奴婢来吧。”说罢细心描绘,灿然笑道:“娘娘倾国倾城,更胜往昔,皇上必定宠爱如初。”
凝眸向镜,镜中人已经扫黯淡容光,遍体璀璨,明艳不可方物。如同张光艳面具,掩盖住此刻晦暗心情。勉强笑道:“长久不穿戴宫装凤冠,现在穿上仿佛整个人重几十斤,难受得紧。”
此话出,自己也觉得怅然不已。这凤冠霞帔于而言,何尝不是万重枷锁,锁尽生欢欣希望。
槿汐微垂目,恭顺道:“皇上宠爱娘娘,赏赐丰厚,娘娘日日换新,习惯便只以为美而不觉难受。”
轻轻唤道:“清。”
他情不自禁地看,声音悲凉如弦月:“嬛儿,恨不得旁人,只能恨自己。”
良久无语,只伸手拈起他肩头瓣绯色榴花,“自有道理。——身沾石榴花是喜事,嬛儿恭祝王爷儿孙满堂,福寿绵长。”
他时未懂,遥遥望着天际,目光萧瑟如秋叶:“没有你,这福寿绵长于不过是满目山河皆是空而已!”
心中如重重受击,沉沉密密痛,像是冰封湖面裂开无数条细碎冰纹,那样无止尽裂开去,斑驳难抑。难过得说不出话来,只听得耳边风声细细,吹得枝头落花拂地,软绵绵“嗒”声,又是声。
淡然笑:“世事大概皆是如此吧,习惯就不觉得难受。”
轻轻地说:“出去罢。”浣碧、槿汐立刻打开房门,左右扶起身。五月灼亮日光下,玄清独自负手站在石榴树下,殷红花瓣碎碎落身,他只浑然不觉。微微看他眼,他目光有瞬间凝滞,仿佛盲眼人瞬间见到光明,不能适应日光亮。
浣碧出声唤他:“六王。”他立即醒过神来,神色自如地跪下,字顿地说:“臣·弟·清·河·王·玄·清·参·见·莞·妃·娘·娘。”
仿佛是被人用利刃直刺下来,极力抑制住声音中颤抖,温婉笑:“清河王请起。”
他迅速地抬起头,眼底深处闪过丝雪亮哀凉之色,仿佛流星划过夜空转瞬不见。他说:“娘娘请移驾,鸾轿已在寺外等候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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