她没有回应,她再也不会回应任何话。
缓步踱出宫去,夜色流觞,黎明前寒意这样猝不及防地袭上身体。恍如经历场噩梦,梦魇所带来焦灼与无力像汗液依附在身体,让几近虚脱。无边浓墨黑暗从头顶泼洒而下,有冷冷雨丝滑落,宫墙底下青苔带着潮气蔓延而入,连带着心底也是片荒芜如死冰凉。
眉庄走,陪二十余载眉庄走。这世间再不会有人像她般对好,为哭,为笑,陪患难与共。
麻木地走着,身后远远传来云板丧音,哀恸声四起,尖锐报丧声惊破后宫沉郁黑夜,“惠妃娘娘薨——”
雨越下越大,冰凉雨水似要把湮没,颓然坐在永巷冰凉青石上,失声恸哭。
第朵新菊,那样娇羞而明艳。时隔十年,不,即便在十年前,她也没有这般真心愉悦笑容。
片刻,她问,“孩子还没有起名字吧?”
点点头,“皇上今日也很累。”
“润。就叫润好不好?”
“好。谦谦君子,温润如玉。姐姐,那是们当年起盼望。”
她仿佛很倦,眸中多份沉静空灵与欣慰,无声地点点头。她不堪重负地侧首,如羽双睫低,滴清亮泪自目中坠落,洇入温实初皮肤,温热点。温实初在轻抚中拭去她眼角泪,“你不要为哭。管氏与安氏最后指责话,真奇怪,并没有想到淑妃,只是怕有朝日终究会连累你。虽然已成残疾,可是以后可以永永远远陪在你身边,没有人会像诋毁淑妃样诋毁和你。”
眉庄轻轻颔首,“你要陪着孩子长大,永永远远,不要让他受人欺侮。”她温柔地靠在温实初胸前,“真好。你从没有这样抱过。”她声音含着满足,渐次低下去,“累,嬛儿,你要帮实初好好照顾孩子。还有,皇后和陵容,还有蕴蓉,你都要当心……”她逐渐无声,安静地依靠着温实初,良久,良久……
仿佛还是在十几年前,夏日午后,院子里芭蕉似清水洗过,绿得能滴出水来。眉庄睡在临窗榻上,因着天气热,浅桃色薄绡袖子滑下去滑下去,直露出截雪藕似丰润臂膀,臂上笼着五彩丝带绞丝镯,还是端午时亲手编给她辟邪,鲜艳团更显得肌肤腻白如玉。樱红丝被齐齐盖在她胸前,她连熟睡中也是这样端庄神情,鬓发丝不乱,金色阳光覆上她睫毛,似只金色蝴蝶停驻上她眼眸,那样恬静。
此刻眉庄唇角含着与温实初样恬静微笑,握着她手,在她含笑眼里再次看到如梦往昔,幼年时天真烂漫,少女时真心期许,入宫后携手相伴,二十多载岁月,她终于在最后寻到自己生渴望。在家族荣耀、帝王宠爱、盛大荣华,所有生死情仇、明枪暗箭后换取无尚荣耀,都抵不过此刻真心相对。
退却两步,低低呢喃,“姐姐,并没有你这样福气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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