玄凌半边面孔被光线遮住,唯听见远处永巷传来阵阵更鼓声,大殿深处铜漏水滴声音越发清晰可闻,滴,又滴,似是要在心上砸出个又个坑,他神色看不出任何异常,只静静问:“月宾,你从哪里知道这些事?”
“皇后被禁足,可是皇后殿中用度所费银资不减,与内务府呈报之数有出入,臣妾忝居四妃之首,协理六宫,皇上命臣妾查处,臣妾不敢不用心,因而夜审皇后身边绘春、绣夏、剪秋三人,不曾想审出银钱数目不对之外,严刑之下绘春为求活命,吐出当日有人指使她以桃仁代替苦杏仁,谋害纯元皇后。”她停停,似要平息胸臆激荡气息,“臣妾为防有失,再审剪秋与绣夏,剪秋受不过刑咬舌自尽,绣夏业已吐露实情。”
时间像是被寒气所凝,过得格外缓慢。玄凌字字吐出,“是谁?”
烛火燃得久,殿中有些暗,只有长窗里透进缕琉璃瓦上雪光,笼在端贵妃沉静似水面庞上,如聚雪凝霜般,“纯元皇后亲妹,当今皇后朱宜修。”
大殿内恍若沉溺海底般寂寂无声,侧耳,几乎能听到沉
仁茶。吉祥端至玄凌面前,端妃低低道:“皇上尝尝,这碗杏仁茶和方才崔尚仪那碗有何不同?”
玄凌不知就里,然而端贵妃素来稳妥凝重,玄凌也不多问,举起银匙各喝口仔细品味,然后摇摇头,表示并无差别。端贵妃又道:“卫太医试试。”
卫临推辞不过,只得各舀勺喝下,他蹙眉品味良久,似是不能确定,又再品次。须臾,大约是有十足把握,卫临道:“回禀皇上,崔尚仪所制是加苦杏仁,而贵妃娘娘端来碗则是加少许桃仁,两者苦味相近,若非细辨,断断分不出来。”
端妃撂开碗盏,端然肃穆道:“皇上惯常吃杏仁茶都不能分辨,若非医者,如何能辨?”她指吉祥盘中杏仁茶,问卫临道:“若有产妇不知,每日所食杏仁茶都是加少许桃仁粉,便会如何?”
卫临大惊失色,忙跪下道:“若真产妇天长日久服食少量桃仁,孩子纵然在腹中长大,也会胎死腹中,生下死胎会身带青紫瘢痕。”
空气里是死水般沉默,所有人像是寒冬腊月被冻在结厚厚冰凌湖水里,只觉寒意从骨缝间无声无息渗入。玄凌额上青筋,bao涨,原本清癯面容微微有些扭曲,只唇角衔着抹冰冷如利剑笑,叫人不寒而栗。
蕴蓉似想起事,问道:“若是偶尔还用芭蕉叶蒸煮食物呢?”
卫临冷汗涔涔,忍不住举袖去擦,“若与桃仁双管齐下,胎儿必不能保。但若此间常有让孕妇惊悸忧思之事发生,那极难察觉是桃仁与芭蕉之效。”
青铜麒麟熏炉卧在地上,熏炉孔内散着龙涎香袅袅淡烟,那若有若无青烟弥漫在空气里,似张开张无形大网,兜头兜脸将人蒙住。玄凌眼神飘忽不定,静默无语站片刻,“甘氏与苗氏屡屡生事,纯元因愧疚致使苗氏小产之事,常常惊悸夜不能寐,又要对两位废妃言行百般隐忍,其实非常辛苦。”
蕴蓉轻轻傍在玄凌身边,声线绵绵如寒针深刺,“表哥,那些只是外因,真正原因乃是这些桃仁和芭蕉,寒性日积月累,才害死纯元皇后和嫡皇子。”
请关闭浏览器阅读模式后查看本章节,否则可能部分章节内容会丢失。